執著的燈光技術耕耘者

張冠華

上海戲劇學院副教授姚涵春老師是演藝設備技術領域的著名專家，長期從事演藝燈光技術教學、科研事業，且多年筆耕不輟，編譯寫作，成就卓著。自2007年起，姚老師便擔任《演藝科技》編委工作，并進入中國演藝設備技術協會演出場館設備專業委員會。他一直關注著本刊的成長，并為本刊編譯和撰寫了許多優秀的文章。在多年交往中，姚老師給記者的印象是亦師亦友，既是一位嚴肅的專家、令人尊敬的老師，又是一位真誠和親切的朋友。

一個和煦的秋日下午，姚老師在上海的寓所接受了本刊記者的采訪。

教學研究 深耕演藝燈光技術

“進入演藝燈光技術領域純屬偶然”。回憶當年，姚老師有些感慨。他1945年出生于上海，讀中學時就對數理化很感興趣，成績優異，同時也樹立了從事科學技術研究的志向。1964年，他考取了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當時在北京）近代力學系。當時中國科大和中國科學院合作辦學，學校的很多系主任都由中科院的著名科學家兼任。近代力學系的系主任是中科院力學所所長錢學森。近水樓臺，他在校期間，深受科學氛圍的熏陶和科學家的影響，也學到了科學的理念和思維。1969年大學畢業，經兩年軍墾農場鍛煉后，他被分配到安徽淮北地區的一個鄉鎮中學，在那里當了八年的中學教員。改革開放后，中國演藝燈光技術迅速發展，順應時代和專業的發展需要，在金長烈老師的倡導下，上海戲劇學院與復旦大學首次合作辦學招收演藝燈光技術研究生。1980年，姚老師成為了我國歷史上第一批舞臺燈光專業的研究生。35歲的他，在經歷了人生風雨和專業方向的思考后，終于定位在演藝設備技術領域，開始了他為之奮斗一生的征程。

在上戲學習兩年，姚老師師從金長烈老師學習舞臺燈光，接受復旦大學電光源專家蔡祖泉老師的教導，主攻光學及電光源和燈具方向。學習期間，兼修舞臺藝術和燈光科技，文理交融，既參與劇目的設計和演出，又實踐研發新型燈具，漸漸融入舞臺燈光。1982年畢業留校，1983年開始從事舞臺燈光技術的教學和科研工作，直至2005年。退休后仍熱心為演藝設備技術的發展添磚加瓦。當時，國內戲劇藝術院校普遍缺乏技術類課程，藝術生培養往往重藝術輕技術。在金長烈老師的倡導和主持下，改革舞臺燈光專業的架構，完善專業課程設置，增設燈光技術課程教學，早在1983年就成功地將上戲舞臺燈光專業升級為本科學科。當時新的舞臺燈光專業的宗旨是：培養未來的燈光設計師要文理相融，藝術和科技兼備，既有良好的藝術設計能力，又有一定燈光科技基礎。這是一條改革之路，一個創新的征程，一次意義深遠的實踐。姚老師在舞臺燈光專業新架構中主要開設了兩門新課：《舞臺光學》，主要講授光學基礎，包括光的特性、光的運動及效應、光度學和色度學基礎、光的混合等光學原理及其應用；《舞臺照明設備》，主要講授舞臺光源和舞臺燈具，包括舞臺光源的分類、品種及其構成、原理、性能和應用，舞臺燈具的分類、品種及其結構、原理、性能和應用等。經過兩年多的教學實踐，融合舞臺燈光設計藝術和燈光科技應用，姚老師先后自編了《舞臺光學》、《舞臺照明設備》的講義和教材，之后不斷修訂、充實和完善。從教25年，為演藝燈光領域培養了大批優秀人才，為舞臺燈光事業的發展作出了貢獻。

姚老師工作勤勉，在工作中積累了多項科研成果。20世紀80年代初，他在研究生期間和以后的教學工作中，在一段較長的時間內從事演藝燈光光學技術和燈光設備的研究及開發。當時，舞臺追光燈所用光源多為溴鎢燈，其投射出的光斑亮度低、投射距離較小，而熱度很高，總光通量等也不能滿足舞臺藝術要求。1982年，在復旦大學電光源專家的指導下，姚老師和同事確定選用高色溫、高亮度的新光源研發新型舞臺追光燈 ， 經反復比較、試驗，經過半年多時間的共同努力，試制出我國第一臺新型追光燈——氙燈追光燈。該追光燈填補了國內高光度、遠射程追光燈的空白，1986年榮獲文化部1984～1986年度科技進步二等獎。迄今已發表《舞臺燈具與舞臺美術》等20余篇技術論文。

姚老師認為，演藝燈光行業要發展，技術創新和與藝術的交融必不可少，而生產企業技術人員與燈光設計人員的交流、結合顯得尤為重要。燈光設計師與生產技術人員多溝通，提出產品創新和升級的建議，企業可按需生產燈具。比如，“浩洋”的“天外飛燈”、珠江的“無極旋轉切割片電腦燈”都是按此模式開發成功的創新性燈具。

編譯著述 燈光技術與人才培養并重

教學研究之外，姚老師還撰寫專著、編譯文章，并參與了行業標準的制訂等工作。專著《舞臺燈光》由金長烈老師策劃、主編，金長烈、柳得安、沙曉嵐、于福申與姚老師合著，姚老師參與編寫了其中的舞臺光學、視覺與色彩學、光源與舞臺燈具等部分。該書是我國舞臺燈光專業的第一部系統專著，曾榮獲2006年中國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優秀成果獎一等獎。他還多次參加相關部委機構的科技開發項目咨詢、行業標準制訂，參與制訂的行業標準有：WH/T 26-2007《舞臺燈具光度測試與標注》、WH/T 41-2011《舞臺燈具通用技術條件》、WH/T61-2013《演出場所電腦燈具性能參數測試方法》。并多次參與中國演藝設備技術協會組織的“演藝設備行業優質產品評定”、PALM展覽會調研和燈具生產企業調研等。

與編譯結緣是從2009年開始。當時，本刊主辦中國國際演藝設備與科技論壇，邀請美國燈光技術專家邁克·伍德演講，由姚老師負責審定翻譯稿。由于當時的翻譯稿件初稿不是由專業人士翻譯，故在專業性上存在不少問題，姚老師為此做了大量修訂工作。自此一發不可收，迄今編譯稿件60余篇，涉及產品測評、技術探討、行業標準等。

編譯中，姚老師遇到不少困難，檢索資料可以借助互聯網和圖書館，還相對簡單些；比較難的是新概念和標準的翻譯。如，光源顯色性度量標準目前有色質指數（CQS）、色域指數（CGI）、電視照明（光源）一致性指數-TLCI、TM-30-15等多個指數，對其進行準確的詮釋就非常重要。姚老師是在邊摸索學習邊編譯，用語都字斟句酌，既要保證科學準確，又要符合專業性和行業習慣。這也有賴于姚老師對相關領域的關注和廣博的知識面。編譯中，姚老師習慣分三步走：第一步，全文通讀，通譯；第二步，文字校正和語句調整；第三步，上下文呼應連貫。在交稿前，他還要進行反復打磨，每篇文章至少審閱修改四至五遍，以保證文章的嚴謹性、科學性。姚老師的譯文在業內受到了極大歡迎。很多技術文章都是國內讀者了解國際燈光新技術的重要渠道；產品測評文章里詳細解讀國外多款燈具的性能參數，為國內企業提供了重要參考。姚老師表示，邁克·伍德的文章很有價值，但還欠缺些深度，希望國內燈光技術專家和產品設計師能寫出更有深度的文章，增進產品技術交流和探討。

“現有人才需要提高，未來的人才需要培養”。多年的實踐使姚老師認識到，除了技術本身，國內外差距更大的是從業者的素質。要真正提升國內燈光技術，打造優質、創新的產品，還要在人才培養方面下不少工夫。

在燈光技術飛速發展的當下，不了解新設備很難成為一名好燈光師。姚老師呼吁，藝術教育中應加強技術教育。一方面，學校在燈光專業招生時，學生應具有一定的藝術天賦，但更要具備良好的綜合素質，應該加大文化成績和綜合素質的權重；另一方面，藝術類院校對技術性的課程仍重視不足，希望根據專業不同，在課程中不同層次、不同側重地加強技術教育。此外，在劇場或其他演出中，除了設計師，還要有劇院或劇團的技術人員和管理人員參與。因此，設計師要懂點技術，技術人員和管理人員也要懂點藝術。隨著舞臺燈光藝術和技術的雙重發展，時代要求他們具備更高的科技水準和較強的技術操控能力。姚老師建議，除了現有的技術交流會、普及類短期培訓班外，也可以由行業機構與大專院校聯合辦學，培養演藝燈光音響技術、劇場技術管理等專業人才。

光源未來 希望在品質更高的LED光源

燈光技術要發展，在光源和演藝燈光技術方面都需要突破。姚老師堅信，光源要有突破，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LED光源的持續發展。

目前，演藝燈光光源主要是三大類：白熾（鹵鎢）光源，高強度氣體放電光源（HID光源）和LED光源（固態光源）。

白熾光源應用已有100多年歷史，是一種靠燈絲發熱來發光的熱輻射光源。目前舞臺常用的鹵鎢光源是在普通白熾燈的基礎上在石英玻璃泡殼內填充鹵化物（溴或碘的化合物）的光源。與HID光源和LED光源相比，它的發光效率較低，最多只能達到大約30 lm/W。此外，它發熱大，溫度高，發光體不緊湊，給光學設計和使用帶來很多問題。可以說，白熾（鹵鎢）光源在材料改進方面已經到了終點，在HID光源和LED光源的強力沖擊下，終將被新光源逐步替代。

HID光源出現于20世紀50、60年代，真正應用到舞臺是70年代，最主要的品種是金屬鹵化物光源。其優點是發光效率高，從早期的50 lm/W～60 lm/W，到現在的90 lm/W～100 lm/W，比鹵鎢燈高2～3倍；它的顯色性也得到不斷改善，再加上它發光光體小，極有利于聚光類燈具的光學設計，提高光通利用率，所以得到了廣泛應用。

LED光源是一種近年來高速發展的新光源。它最早出現于20世紀60年代，但直到90年代末，藍光LED出現后才創生出白光LED光源。藍泵熒光粉型白光LED光源和紅綠藍混光型白光LED光源相繼問世，為舞臺照明增添了充滿活力的新型電光源。LED光源具有很多優點，如發光效率高，無紅外和紫外輻射，響應速度極快，低壓安全，低碳節能環保等，非常適用于舞臺燈光使用要求。白光LED的發光效率突飛猛進，從每瓦幾流明提高到每瓦一二百流明，實驗室研發產品的光效甚至可達到300 lm/W；它的光效是HID光源的2～3倍，約是白熾光源的5～10倍。白光LED燈具近期迅猛擴容，正是充分利用了白光LED光源高光效的特大優勢。它是一款節能、環保型綠色光源，是舞臺燈光電光源發展和應用的方向與遠期目標。近幾年，采用白光LED光源的舞臺燈具紛紛登臺亮相，大有取代傳統常規燈具的趨勢。但由于LED光源多數是由眾多小功率芯片集成或由多個白光和有色LED燈珠集成而組成大功率LED光源，其技術難度比白熾（鹵鎢）光源和氣體放電光源要大得多，也給新型舞臺燈具的設計和應用帶來了不少的問題和難點。

經過十幾年的發展，舞臺照明光源的格局已從三足鼎立逐漸演變為兩強爭霸。白熾（鹵鎢）光源逐漸衰落（在歐美劇場演出應用比中國多），HID光源依然強勢，而LED光源迅速崛起。隨著時代變遷，設計理念的變化，新一代燈光設計師對白熾燈沒有強烈的印記，這會加速白熾燈的淘汰過程。HID光源是目前演藝燈光中占優勢的光源，在光束燈、圖案投影方面擔當主要角色；它依然非常強勢，是高光度聚光類舞臺燈具設計的優選目標，是這個照明領域十足的“霸主”，LED光源仍無法與之匹敵。LED光源在小功率、低照度、泛光和柔光照明領域占據優勢，目前，在發光強度和光束感方面還略遜于HID光源，欲在高光度聚光照明方面與后者抗衡，還有待時日。LED燈具品種已幾乎覆蓋原傳統的常規燈具品種，整體性能大為提升。依照目前LED光源的技術進步速度，也許五年或十年后，它在高光度聚光照明、圖案投影和強光束應用領域也會有出色的表現，與HID光源爭奪霸主王位。此外，LED燈具也可以做得更小、更輕，更有利于舞臺燈具的操控和自動化。關注當前舞臺照明快速變化的現實，放眼未來的愿景，LED光源及燈具的發展前途無量。

演藝燈光是技術與藝術融合的專業，每次照明光源的變革都帶來了演藝燈具技術的革命性進步，進而推動了演出藝術形式的創新和藝術水平的提升。以中國的三部大型音樂舞蹈史詩為例，1964年的《東方紅》中使用了大功率蒸鋁泡及其燈具，1984年的《中國革命之歌》中使用了新光源鹵鎢燈及其燈具，而舞臺幻燈和追光燈則使用了鏑燈（金屬鹵化物燈的一種光源品種）新光源，到2009年的《復興之路》中大量使用了HID光源電腦燈，以及部分使用了LED燈具。技術的巨大進步為演出藝術的大發展，加速舞臺自由照明空間的建設和發展提供了重要支撐。姚老師認為，隨著LED光源及其燈具的快速發展，以及舞臺燈光技術的綜合進步，可以預見，下一個大型音樂舞蹈史詩的演出就將是LED光源及其燈具擔當主要角色。

經過多年的高速發展，目前國內演藝燈光技術特別是光源和燈具的技術水平如何？姚老師認為，二十幾年來，國內演藝燈光行業取得了巨大的進步，但目前國內技術和應用水平，各技術領域并不太均衡。舞臺照明光源制造還是一個弱項，國產鹵鎢燈的光效和壽命不如國際主要品牌，HID光源還是主要使用飛利浦和歐司朗的產品，而LED光源主要為進口產品。舞臺照明燈具與國際先進水平相比，已進入同步發展階段。甚至電腦燈、LED燈具的研發已處于世界前沿，新燈具相繼問世，有的產品在歐美展會上獲得獎項就是明證。但國產燈具工藝水平有待進一步提升，要在細節上多花功夫，努力全面超越國際先進水平。

關于舞臺燈具智能化的暢想

姚老師認為，舞臺燈具實現了數字化、機械化、網絡化，未來在燈具智能化、燈光系統智能化方面將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對燈具而言，智能化是個重大課題，是燈具發展的最高水平的體現。當然，對其具體定義目前尚未統一，但舞臺燈具智能化的基本概念至少應包括智能管理、智能選擇、色彩管理、智能調光及智能控制等方面。比如，在眾多有色光譜混合生成白光和各種彩色的機制中，研發高品質顏色智能軟件和硬件以實現按需、精準、隨愿、便捷選擇和運作變化。又如，舞臺布光時，燈具的位置、方向、角度、光強、光斑大小及光分布等各項參數，能否實現智能化精準設定和變化？所有這些要求燈具體積小，體重輕，目前來看，LED燈具體量小巧，相對有優勢，應是一個主攻的方向；而HID燈具則體量較大，實現靈活輕快運作難度較大。

舞臺燈具智能化及燈光系統智能化將大大減輕燈光工作人員的勞動強度，加速燈光效果體現的流程，增長燈光設計師的設計能力，提高舞臺燈光信息交流的水平，總之，智能化的實現將推動舞臺藝術新一輪發展和繁榮。

姚老師為人謙和低調，幾十年在燈光技術領域教書育人，研究探索，退休后仍關注技術發展，編譯新知。談到演藝燈光技術，他的語氣中流露著熱愛和執著之情。記者想，一個人如果要長期堅持對于某種事業或理想的追求，都應該有這樣的精神，這既是一種信念，也是一種幸福。

（編輯 杜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