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六首

邵彥山

民國碼頭事件

若一碗雞湯，可以鎖住碼頭

那梳理起這些冰冷的槍炮，干什么

我和我黃臉的婆娘挖野菜，撅蓮藕

赤腳，走在街上

這樣的女人你們都看得上？讓鮮血

裝扮得她成一個新娘，那么美

你們還不給她衣裳

問 禮

洛陽李宅，兩間茅屋的門前

積厚白雪，碗大的還在飄落。覆蓋了昨夜

覆蓋了那個少年站立成的旋渦

你撥門，把刺眼的光推進屋內

拱手行禮，兩手空空

我想：他也貧窮，沒錢買酒……

我什么也不說

你若聰明，寫篇文章，就說來過

大 雪

去年，你上京趕考，連夜趕路

馬也沒有喂飽

我收起鋤頭，你沒回來

我收起鐮刀，你沒回來

我把你繡在荷包里，你沒回來

我把你納在鞋底里，你沒回來

你沒有回來，寒衣拆了又縫，縫了又拆

你沒回來，你沒有回來

我總在想，你是去京城看雪

大雪滿弓刀

山貓拜佛

我掘野菜摳竹筍，頓頓齋食

還不放過我。為了我這身溫暖的，皮毛嗎

其實，我是不喜歡我的外衣。它禁錮了

我的汗水。只有懶漢才不會流汗

我為自己的例外，羞恥。

我只祈禱，有人能脫去我虛偽而溫暖的外衣

還要確保我依然活著

愛 人

一直需要買一匹馬，

拉著她的手過街市。

無論繁星或者烈日，她都默不作聲。

生氣的時候，也是，搖一搖鬃毛。

打一個噴嚏，我就會把草料掬在胸前。

我就那么悠然地，把煙灰彈在商鋪的屋頂。

也會，回頭柔情地問她：

這條韁繩，這披鞍，這雙鐙……

你可喜歡，是否合身？

老村拆遷

三月開始，他就一直躺在醫院

各路專家巫師神仙，都在制訂救療方案

先切盲腸，后割扁桃。想盡辦法

把社保里的錢全要花完

兒女們一遍遍在公眾面前循環誓言：

“失去他，就失去家園……

這種痛外人無法體驗！”

孫子們面含悲傷，內心歡暢，等著分割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