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S—400軍售看俄土“友誼風帆”下的利與義

石長城

據俄羅斯衛星通訊社2017年12月27日報道，俄羅斯技術公司總裁謝爾蓋·切梅佐夫表示，土耳其向俄羅斯購買了4個營的S-400系統，總價達25億美元，其中合同金額的55%是俄方提供的貸款資金。在談到俄方貸款時他表示，俄土兩國財政部已經順利完成了談判。據悉，這批S-400防空導彈計劃將于2020年3月開始首批供應。這意味著，俄土這項頗具政治意義的軍貿合作可能已經敲定，土耳其或將成為首個購買并部署S-400導彈系統的北約成員國。另外，值得關注的細節是，俄羅斯和土耳其已就采購S-400防空系統制定了“聯合支付計劃”。土耳其將使用本國貨幣支付俄土S-400防空系統采購合同，而非美元或者歐元，以防美國通過系統環球銀行間金融通信協會“攔截”此筆支付。

其實早在2017年7月，土耳其就宣布將考慮購買俄S-400防空導彈系統，土方表示因為西方公司沒有提供“資金上更有效”的選擇，它只能購買俄羅斯S-400防空導彈系統。不過，北約官員就土耳其購買的導彈同北約盟國的系統不匹配表達了不滿。作為反駁，土總統埃爾多安在一次講話中說：“因為我們簽訂協議選擇購買S-400，他們都瘋了。那我們該怎么辦，等你們嗎？我們在安全方面盡力而為。”這樣尷尬的境況正是土耳其與北約關系近1年來最真實的寫照。此時，反觀俄羅斯在軍售上的“誠意”以及土耳其積極的響應，我們就不難看出土歐、土俄關系正在發生著微妙的變化，天平正在向東傾斜。

自俄土關系破鏡重圓以來，雖然土耳其在許多問題尤其是中東問題上表現出對俄支持，但其支持保持在有限的范圍，并且其對北約始終若即若離，態度模糊。但這次在招標防空系統中選擇S-400，不僅是基于對性能需求和價格比較的考慮，更多的是反映土耳其對俄、對歐政策的微妙變化以及對當前中東局勢的全盤考慮。埃爾多安與普京這兩位“強人”的隔空默契似乎越來越高。個中緣由，關乎兩國對利與義、進與退的判斷。這次重要的軍售單中，書寫著“友誼風帆”下怎樣的戰略“筆墨”？

實際上，不論是S-400優良的戰斗性能，還是現實下土耳其對防空武器緊迫的需求；不論是俄對美戰略反擊，或是土對歐以怨報怨，俄土似乎越走越近，尤其是在普京中東破局、完勝美歐之時，這種認同感如同水波一樣蕩漾開來。此外，這次俄土軍貿合作的意義不但局限于俄土外交關系，更是在于對俄中東軍售市場的提振。

矛或盾？S-400的空天法力

隨著敘利亞戰爭的進展，俄式裝備屢屢驚艷出場，戰斗效能也讓人贊嘆，所以當下俄式裝備成了各小國尤其是中東國家爭相購買的香餑餑，而其中S-400最為突出也始終位于“熱門榜單”前列。土選擇購買S-400，雖然一定程度上源于美歐在對其軍售上的“冷落”，同時囿于自身經濟實力，但是S-400的優秀性能、過硬質量以及其遠超其性能本身的威懾力或許是土耳其最終青睞的重要原因。從武器的戰術應用上看，S-400是一種防御性武器系統，是保證防御空域安全的“盾”。但作為俄羅斯目前量產的最為先進的防空導彈系統，S-400的部署會給對手和潛在威脅力量帶來很大程度的戰略威懾，這種戰略效用不亞于攻擊性“殺手锏”武器，所以它也是一種鋒利的“矛”。我們不妨從其強大的性能與參數上來一探究竟。

首先，S-400系統的探測、定位、識別和射擊范圍相當大。它針對飛行目標的搜索雷達掃描范圍為700千米。S-400系統采用的40N6遠程防空導彈可能是世界上射程最遠的地空導彈型號，這種導彈的射程約為400千米，可以擊中3.1萬米高空的飛行物。而俄羅斯此前最先進的S-300PMU2驕子防空導彈系統所配屬的9M96E遠程導彈的射程為200千米，只有40N6的一半。S-400導彈系統的使用壽命也非常長，能夠達到15年之久。因此，S-400所提供的對空防御范圍比世界許多國家現役的遠程防空導彈系統都要強。

其次，S-400系統配置了覆蓋近程、中近程、中程和遠程的多款防空導彈，這使得該系統能夠對不同方向、不同批次和不同飛行軌跡的目標發射不同的導彈，而且該系統有對0高度目標發射導彈的能力。這意味著，S-400系統也能攔截超低空直升機和巡航導彈，而這是大部分遠程防空導彈系統所不具備的能力。

此外，S-400系統的抗電子干擾能力也很強，系統配置的1部火控雷達車和1部搜索雷達車可在強電磁環境中與對方目標交戰，并能進行反干擾作戰。這意味著，S-400系統不但能對空中目標進行硬殺傷，還能以建制內的雷達設備對目標進行電磁軟殺傷。而且，由于采用垂直發射模式，導彈發射后在空中鎖定目標，所以S-400極大地縮減了戰備操作時間。

2015年11月25日，俄羅斯會在敘利亞赫梅明空軍基地部署S-400凱旋防空導彈系統。不論是設計性能還是實際戰斗效果，S-400都可謂是世界上最為先進的防空導彈系統，更重要的是其經歷了敘利亞戰火的檢驗，這一切使得S-400成為了一款名副其實的“殺手锏”武器。

福或患？土俄的未雨綢繆

對于采購S-400，相較于中東地區其他國家，土耳其或許是最為迫切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而這一“近憂”就是來自于“后伊斯蘭”時代中東地區新的安全風險。

近年來，土耳其經濟增速下滑，與希臘、以色列、亞美尼亞、敘利亞、伊拉克等周邊國家關系緊張，國內民族分裂勢力抬頭，恐怖主義襲擊事件頻發，加上300萬敘利亞難民的涌入，社會矛盾激化。值得注意的是，2016年7月15日土耳其發生未遂政變，造成1000多人死傷，埃爾多安總統宣布全國進入緊急狀態，并抓捕了數千名涉嫌參與政變的軍官、警察以及持不同政見的律師、記者和知識分子等。土耳其政局的動蕩對中東格局、地區國際關系和中東國家國內政治均產生了深遠影響。

預判2018年困擾中東的熱點問題，不難看出，巴以問題、伊核問題、也門內戰、庫爾德獨立、黎巴嫩等問題，都或將對地區的穩定和安全帶來威脅，可預見的未來，中東仍然難以走出亂局。作為中東地區大國以及聯系歐洲與中東的橋梁，土耳其很有可能被卷入未來任何一場中東地區沖突中。

一方面，剛從政變中走過來的埃爾多安或許仍對自身乃至國家的安全心有余悸，對未來國家自主防空體系的建立定當十分關注。所以，土耳其在招標防空系統時似乎顯得十分急迫，與俄簽訂協議也是力排眾議地拿下購買單。另一方面，值得關注的是，也門胡塞武裝曾向沙特阿拉伯首都利雅得發射1枚彈道導彈，聲稱目標是沙特王宮。雖然導彈被沙特攔截，沒有人員傷亡，但從胡塞武裝襲擊沙特皇宮事件中，埃爾多安或許看到了潛在的重大隱患，其國內庫爾德人以及土敘邊境庫爾德武裝是否有此極端傾向，不得而知，但這種擔憂很難讓土政府安心。

裝備S-400雖不能在根本上消除土耳其的擔憂，但是至少是一顆強藥效的“定心丸”，可以保證在那一天來臨時土政府擁有“最后一道防線”。

對俄方而言，與土軍售合作顯然是再好不過的事。土耳其是中東地區支點國家，它不僅是北約在中東惟一的成員國，而且是歐盟的候選國和上海合作組織的對話伙伴國。在全球經濟領域，土耳其和沙特一道躋身二十國集團，一度成為中東國家的“佼佼者”。所以，對土軍售或將是俄羅斯應對未來中東亂局以及擴大其在中東影響力的一針“強心劑”，也是反制北約東擴步伐的妙招。

對于俄土雙方而言，一個是為了應對國家安全隱患，一個是出于大國博弈考量，“患”是客觀的，但雙方的“未雨綢繆”以及更加深刻地合作或將在一定程度上解決這種憂慮并且為兩國的中東政策服務，這對于雙方乃至中東地區未嘗不是“福”。

進或退？普京的左右勾拳

S-400因其強大的防御性能和雷達探測距離，一直都被美歐看作是俄重量級武器，其部署也被密切關注。

將視線放寬，我們不難關注到俄軍在近日加強了面向北約方向的S-400防空導彈的部署，這一動作，意圖不言而喻。而偏偏就在這個檔口，俄土匆匆敲定軍售，個中緣由，又耐人尋味。普京的“左右勾拳”配合得十分精妙。

近日，有兩支部隊同時接裝了最新的S-400防空導彈系統，其中一支部隊是駐扎在列寧格勒州重要城市圣彼得堡市附近的1488防空導彈團，該團和第500防空導彈團一起駐扎在芬蘭灣的兩邊，主要防御從波羅的海來襲的目標。這兩團使用48N6系列攔截彈，對中高空目標的防御半徑相當大，不僅覆蓋了半個芬蘭灣，而且連芬蘭的部分國土也在攔截半徑之內。北約戰機或艦隊如果想從波羅的海這邊發動空中突擊，難度不小。此外，為了對付超低空來襲目標，S-400陣地上的92N6火控雷達還配備了23米高的40V6M支架。普京的“右勾拳”切得快、準、狠。

我們知道，土耳其部署俄羅斯的S-400和北約武器系統不兼容。而如若土耳其采用S-400，就意味著土耳其的防空導彈不必受北約指令約束，北約無法防止土耳其使用這些武器。同時，其對北約盟國防衛體系也帶來了嚴重威脅，北約盟國防衛體系指的是盟國之間的防空網整合，飛越盟國領空不會被視為敵對單位。而土耳其一旦引進S-400，北約防空網或將面臨被俄羅斯破解或者難以區分敵我等各種情況。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土耳其是F-35聯合打擊戰斗機計劃的伙伴國，因此一些專家擔心，美國隱形戰機的機密如若被取得，這一影響就更重大。普京的“左勾拳”出得奇、精、妙。

這次俄土意義非凡的軍貿合作，正或明或暗地配合著普京的中東政策，不但在北約組織中撕開了一條“裂縫”，也與其東歐部署形成了有力的俄式“組合拳”。

利與義？土俄的空前默契

俄土關系從拔刀相向到破鏡重圓，背后的利與義、恩與怨交錯復雜，但其中濃墨重彩的便是普京的“雪中送炭”和俄土日益契合的中東利益與政策。

曾經，一場突如其來的政變使得埃爾多安面臨著一生中最危急的時刻。在這個時候站在埃爾多安背后的人，正是普京。值得注意的是，報道稱，普京的情報部門首先獲得了土耳其的政變情報，將這則重要情報傳遞給了埃爾多安，使埃爾多安得以緊急逃離危險境地。當埃爾多安逃跑的飛機在歐洲上空盤旋的時候，包括德國默克爾在內的他所謂的北約盟友們，都沒有給予他避難所，反而是俄羅斯的中東“盟友”伊朗，這個和土耳其并不融洽的國家，接納了埃爾多安。

幸運的是，政變得以平息，埃爾多安重新掌控大局，開始了土耳其國內的“親美”派大清洗。原來過去對美國的“一廂情愿”和對歐盟的“含情脈脈”在他面前，只不過是攛掇自己冒險的幌子，真正的盟友正隱藏在“敵人”陣營里。之后，更由于美國支持居倫，以及美國后期對庫爾德的支持，引發了土耳其國家利益的受損，最終使得俄土兩國堅定地走在了一起。

時至今日，通過S-400的軍貿合作，俄土在中東問題上的默契日漸增高，兩位“強人”在經歷了一系列風波之后，在面對中東新變局之時，終于一定程度地實質性走上合作與友誼的道路。有土耳其這樣的實質幫手，對俄羅斯來講是十分重要的。給予土耳其軍事力量的幫助，有利于鞏固實質同盟合作關系，對未來的中東博弈裨益甚大。

埃爾多安對華盛頓在敘利亞內戰中支持的庫爾德男子自衛隊武裝十分不滿。土耳其認為男子自衛隊是庫爾德工人黨的延伸組織。而30年來庫爾德工人黨在該國東南部庫爾德人聚集區一直開展武裝斗爭。深化同俄的全面合作無疑是埃爾多安政府的最佳選擇。

同時，普京在與美爭奪中東、中亞石油控制權時，面臨著困境。受烏克蘭問題影響，俄通往西歐尤其是德國的油氣管線經常在烏境內被“斷氣”，這就使得俄取道土耳其修建的“藍溪”線變得尤為重要。俄以如此誠意與土開展軍售合作，背后或許有著關乎油氣能源這一俄財政命脈的交易。

另外，尤其值得思考的是，作為可能第一個購買并部署俄式裝備的北約國家，土耳其這次與俄精誠合作對俄軍火貿易所產生的水波紋一樣的邊際效應和示范作用，或將使得俄式裝備在中東乃至全球都變得更為搶手，這或將為俄財政帶來一筆不菲的收益，也將進一步開闊俄軍售的全球市場。

最后，俄土實質性的合作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普京對中東大國博弈的鮮明態度，那便是對與美歐“妥協”或者“交易”或將不抱任何幻想，未來俄欲鞏固中東戰略地位并維護國家安全利益，必須在該地區繼續與美歐博弈。與伊朗一樣，土耳其或將成為俄中東博弈的左右手，而武裝保護左右手，就顯得十分必要。從這一點推測，不難理解俄方在出售其“殺手锏”武器時為何如此富有誠意。

責任編輯：葛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