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的錯

宋炳成

汛期即將結束的時候，終于迎來了一場大范圍降雨，3天3夜了還沒有停，溝溝汊汊的水匯集奔涌，全流入云夢湖。

湖水暴漲，縣長、水利局長、云夢鄉鄉長住進了云夢湖防汛指揮部，親臨現場指揮。

市長的電話打進指揮部：“難得迎來這樣一場降雨啊，一定要蓄足水，蓄滿水，并保障大壩安全。”云夢湖是市里的唯一飲用水源地，去年，蓄水不足，不得不限制供水，今年如果再不蓄滿水，將直接影響下游300萬人的飲水安全。

縣長拿著電話表態：“請市長放心，我們保證蓄滿水，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開閘。”

這時候，水庫大壩管理員老陳披著一身雨水，慌慌張張地跑進了指揮部：“不好了，湖水暴漲，快點兒開閘放水吧？”

縣長說：“剛才市長指示，務必蓄滿水，還是再等一等吧。”

局長瞥了一眼老陳：“慌什么？聽領導的還是聽你的？遇事要冷靜，你這樣慌慌張張的，哪還有點兒專業技術員的樣子？一驚一乍的成何體統？”

老陳小聲嘀咕，按照他30年的看壩經驗，這個時候應該開閘放水了。

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鄉長開了腔：“老陳啊，你也是老水利了，你忘了前年汛期的時候，你說防洪，把水放了，結果整個雨季都沒蓄滿水，造成去年市里飲水困難。這好不容易迎來一場降雨，你就多攢點吧。”

老陳嘆口氣，穿上雨衣一頭扎進雨霧里，到大壩上去了。

過了沒一會兒，老陳又披著一身雨水闖進了指揮部：“領導，真的不好了，水位已超過警戒線，再不開閘放水，后果不堪設想啊！”

3位領導個個臉上寫滿嚴肅。縣長抓起電話：“我馬上請示市長。”電話里傳來“嘟嘟嘟”的忙音，市長聯系不上了，怎么辦？

縣長背著手，在指揮部里來回踱著。他突然收住腳，對局長說：“你是水利局長，又是專門學水利的，你說，現在該怎么辦吧？”

水利局長看看縣長，撓了撓頭。他轉身對鄉長說：“云夢湖在云夢鄉，按照屬地管理，該怎么辦，還是由你這個鄉長做決定吧。”

鄉長看了看縣長，又望了一眼局長，手足無措地說：“該怎么辦好呢？開閘吧，市里沒給話；不開閘吧，水庫又有危險。你說，能讓我怎么辦呢？”

看著3位領導磨磨唧唧地拿不定主意，老陳急了：“領導啊，你們快做決定吧，再這樣猶猶豫豫的恐怕什么都晚了！”

3位領導拿眼光齊刷刷地看著老陳，然后，彼此對望一眼。縣長說：“老陳啊，你是大壩的管理員，這放不放水還是你說了算。”

局長和鄉長紛紛點頭：“對，老陳是水庫的直接管理人，還是老陳做決定吧。”

老陳急忙說：“好，那我就做主了，為了大壩安全，為了水庫下游幾百萬父老鄉親的生命財產安全，現在我決定，馬上開閘放水！”說完，老陳拉了拉身上的雨衣，一頭鉆進雨霧里，踉蹌著向泵房跑去。

沉重的鐵閘緩緩升起，洶涌的洪水像脫韁的野馬從鐵閘下噴薄而出，轟鳴著向下游奔去。

湖水在一絲一絲地下降，險情在一絲一絲地解除，眼瞅著就快要降到安全水位了，老陳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時候，有人跑過來喊老陳，說領導讓他去指揮部一趟。

老陳心里樂了，都是自己英明決定才及時解除了險情，領導要表揚也用不著這樣急嘛。

老陳喜滋滋地進了指揮部，卻見領導們個個都緊繃著臉。老陳一笑，不無得意地說：“領導啊，別緊張了，險情解除了。”

縣長瞅了一眼老陳，沒好氣地說：“解除個屁，人家把咱告了。”

局長搖了搖頭，嘆口氣：“老陳啊，你說，這責任怎么負？你這一放水，下游河兩岸的莊稼全沖毀了。”

“就是，”鄉長接過話說，“剛才，市長來電話了，問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未經請示就私自開閘放水，一定要嚴肅追究責任。”

縣長咳嗽了兩聲，嚴肅地說：“老陳啊，剛才我們研究了，這水是你放的，這決定也是你做的，對不對？這個責任還得由你來負啊，你還是好好反省反省，等候處理吧。”

老陳聽后，臉紅一陣，白一陣，站在那兒半天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