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倩晨 河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
《生門》的導演陳為軍曾經拍攝過著名的艾滋病家庭紀錄片《好死不如賴活著》,這部片子讓他獲得很多國際大獎,但他依然淡淡的說:“我的哲學就是我的生活”、“選題在你一公里范圍內”。正是這樣的態度和視角,讓他的作品從小切口里透露出大的價值觀。
《生門》講述了發生在醫院婦產科里四個家庭的故事,第三方角度的全程跟拍,讓事實發生的過程鮮活而透徹的展現在我們面前。手術臺上命懸一線的夏錦菊,冒死也要保住子宮,從頭至尾只有父親陪伴;家境貧苦的陳小鳳懷了雙胞胎,高血壓加上胎盤前置,面臨早產難產的危急情況,丈夫被巨額的生養費所困擾,借錢、抵押房產和借高利貸成了這個家庭最后的希望;已經擁有兩個女兒的產婦曽憲春,拼死也要生個男孩;經濟條件相對較好的產婦李雙雙,在優生科建議引產,婦產科建議保留孩子的情況下,面臨著人財兩空和良心的拷問,在道德和社會法則夾縫中,那些鏡頭下的人正是整個社會的縮影。
真實的表現客觀世界是非虛構影響的第一要義,紀錄片生門立足于婦產科這個大家熟悉的地方,為社會大眾還原了一個真實的社會縮影。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社會記憶被世人所遺忘,然而非虛構影像敘述則是紛繁世界里最真實的記錄方式,聲音和畫面帶來的表現程度直擊人心,影像敘述真實而有力的講述著不同時期的社會故事,非虛構影像是記錄是見證,承載著不同時期的社會記憶。《生門》選取了婦產科這個切口,在真實和隱私之間窺探社會,窺探人性。陳為軍導演拍攝生活題材紀錄片《請為我投票》正是講述了小學生班級選舉的故事,越小的切口,越能剖析的透徹,手術臺和講臺一樣好比使折射人生和社會的三棱鏡,以小見大,可見一斑。
《生門》在歌頌生命與母愛的同時,更加注重跟當下社會問題的結合,真實的力度使紀錄片猶如一面鏡子,審視著我們的生活。四個不同家庭的人物折射出不同的社會角色,在他們身上我們看到的是故事也是人生。
著名紀錄片學者張同道說:“我們看過故事片,不缺故事,但是卻不好看,因為沒有生活;而很多紀錄片不缺生活,卻依然不好看,因為沒有故事。而生門是二者的結合。”真實的故事,有的是比劇情片更多的戲劇性,更大的震撼力,小人物身上的真實比英雄主義角色更貼近現實,更直擊人心。
拼命生子的夏錦菊,讓我們看到了男性角色的缺失,以及濃厚的父愛;為醫療費發愁的陳小鳳家庭讓我們看到了目前醫療制度的不完善和金融問題;為是否保留孩子而猶豫的李雙雙家庭讓我們看到了金錢和良心,以及社會法則的矛盾;拼命生子的曽憲春,在價值態度上無疑捕捉了受眾的關注。
剪輯師蕭汝冠談到,在和導演溝通時一拍即合,他們要像白居易一樣作完詩給不認識字的老太太聽,讓沒有受過電影訓練的人走入電影,被故事情節所牽引。
在剪輯中他們強調了故事化傾向,善于制造懸念,將故事停在觀眾最吊胃口的時候就收,上一個人物的情感要很有機的堆疊給下一個人,彼此有相承的呼應關系,要么并列要么碰撞,就像在片中特意對于李雙雙和夏錦菊的對比:在李雙雙糾結生不生,丈夫害怕人財兩空之時,對比剪輯夏錦菊冒死生孩子;陳小鳳的家庭雖然貧窮,但陳小鳳的丈夫日夜守護在陳小鳳床邊,陳小鳳的哥哥為陳小鳳的手術奔走借錢,曾憲春的家人不惜一切代價確保母子平安,而李雙雙的家屬受困于高昂的救治費用和嬰兒先天畸形之間,在是否繼續治療嬰兒的選擇中猶豫不決。
在單個情節的表現上,同樣把控了緊張的節奏從而制造懸念,片中最驚心動魄的情節莫過于夏錦菊的剖宮產手術,這種驚險感大多來自剪輯營造的懸疑張力。交叉剪輯制造了平行呼應的效果,手術前鏡頭里的每個人都談笑風生,在稍后醫生和夏錦菊在手術室內冒著生命危險做出保留子宮的決定時,剪輯師插入了一個夏父微笑的鏡頭,此時夏父對手術室內女兒生命垂危的情況毫不知情,懸疑張力由此凸顯,塑造了手術的緊張感,增加了整個紀錄片的故事化傾向,對于非虛構類作品而言,在真實的基礎上增加了作品的吸引力,讓觀眾走進作品,感受真實的力量。
個人的力量或許無法改變社會的問題,一部電影也不可能去改變現存制度的缺陷,但至少我們能以愛之名,真正的去珍視生命的誕生,去珍惜我們的所愛之人,而不是將生命淪為自我的私欲之門。社會問題的存在有其身后復雜的歷史背景和原因,不同的時代背景給社會留下了獨有的記憶,在社會中聚焦現實問題,社會記憶不僅是記錄與見證,也是給生活的思考與進步。
《生門》的“生”字給我們傳遞了不同角度的四個方面含義。最基礎的“生日”讓我們在記錄片中看到了偉大的母愛,個體生命來到這個世界,母親的辛苦不言而喻;“生活”中的生之門讓我們在作品中看到了生而為人,我們對周圍朋友,對家庭之間簡單又復雜的關系;“生存”這個層面傳達了社會對人生命價值的基本態度。而最高層次的“生命觀”,在婦產科這個生之門中,以生活為切口,為我們透視著家庭,人倫和社會。《生門》帶著這種記錄與見證,用影響敘述承載著社會記憶,探尋社會記憶的構建過程中,影像敘述帶給我們的最為真實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