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石

張德嘉

我從媽媽的同事那兒買了一塊雪白的石頭。石頭正面上有一些星星點點的尖晶石，無比嫣紅，似一枝寒梅，紅在臘月，紅在一捧雪里，我喜歡叫它“梅石”。

它在我的書桌上擺著。看著那如火般熾烈的紅，我想起了一段與書法老師的對話。

“今年的春聯你準備寫什么？”老師問。

“嗯……這個？‘春雨絲絲潤萬物，紅梅點點繡千山。”

“春雨紅梅，意境很美。”洪老師含笑坐下，展紙，蘸墨，提筆，一行字躍然紙上。

洪老師有一頭打理得清清爽爽的白發，穿著樸素端莊，頗有一種典雅的氣質。每次去洪老師家里，我都能立刻靜下浮躁的心。

書法班里有個一年級的小孩叫小南，這家伙頑皮無比。一次上課時，洪老師去外面倒水喝，小南就坐不住了，他東看看，西瞧瞧，一會兒鉆到桌子底下，一會兒又弄破了許多宣紙。

等洪老師進來，入眼的就是躺在地上的椅子，凄慘地趴在地上的毛筆，碎了一地的宣紙。洪老師皺著眉頭問了一句：“誰干的，弄得這么亂？”

我們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小南。洪老師跨過碎紙堆，拉住小南：“你在干什么呢？”小南想掙脫開來，卻沒想到撞上了桌子，“砰”地一聲，墨硯掉在地上，碎了；那濺起的石屑，又尖又利，扎進了洪老師的手心。頓時，洪老師手上流出的鮮血，滴在地上，綻開了一朵又一朵紅梅。

洪老師捂著手，臉上難掩痛楚，她匆匆扯過面巾紙，按在手上。此時小南也沒了先前那股頑皮之氣。他愣住了，我們也愣住了，就這么呆呆地看著洪老師處理傷口，然后又開始收拾房間。

小南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洪老師走到他身邊摟住他：“好了，別哭，乖。待會兒送你很漂亮的紙好不好？”小南愧疚地說：“老師，我錯了，對不起。”洪老師拍拍小南的頭：“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快去練字吧！”

下課后，我拿著寫好的“春雨絲絲潤萬物，紅梅點點繡千山”走出門。“路上小心點啊，再見！”洪老師笑著與我告別。她還用手按著那傷口，想必還痛著吧。

我一直覺得，紅梅傲雪，必是因為它極堅強，而我現在才知道，這未必不是紅梅對那霜雪的寬恕、包容。它就在那冰天雪地中展露笑顏，散發幽香。

于是，我明白了，寬容萬物，君子之道也。

（浙江杭州市文瀾中學）

●點評

好一塊梅石！臘月寒梅，與眾不同，無比嫣紅。作文由物及人，從梅石寫起，引出教書法的洪老師；然后又層層鋪敘，描寫一年級小孩頑皮之言行——鉆桌子底、弄破宣紙等；最后聚焦于洪老師受傷，以此來表現洪老師對學生的寬容與愛。好一個洪老師！她就是那傲雪的紅梅。

（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