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得深情暖心房

劉順發

2017年12月15日上午8時半剛過不到一刻鐘，我的手機突然振鈴聲響，一條微信赫然入目：葉挺將軍的長子葉正大將軍于14日19點31分因病逝世，享年91歲。

驚聞噩耗，一位慈祥且德高望重的賢者，突然從身邊消逝，頓覺神悵。

我與葉正大將軍的交往，始于2006年3月2日我對他的電話采訪，也就僅僅半個小時吧，老大哥的平實講述，讓我順利地完成了當年《鐵軍》第四期《本刊專訪》欄目的文稿《葉正大回憶父親葉挺》。雖然沒能當面請教，然而葉大哥親切的語調，慢條斯理的敘述，已經給我心中留下一片溫暖。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當月21日，我接到了他親自打來的電話，告訴我說，他24日要在北京參加一個會議，希望我能在23日趕到北京，當晚見面。能夠這么快地同北伐名將、新四軍軍長葉挺將軍的子女，而且是長子見面，情不自禁地心中一陣激動，這原本就是我的期盼，我隨即購買了次日晚進京的T66次火車票。當我抵達釣魚臺賓館大門前時，恰好是23日19點40分，電話聯系后，大約五分鐘吧，賓館內走出一位年輕的軍人，問我是不是南京來的鐵軍雜志社的劉副主編。我立即報上姓名，他告訴我他是首長的秘書，名叫錢飛，首長讓他來接我。我便跟隨著錢秘書，進到賓館內葉正大下榻的房間。有著一張標準的國字臉、身材高大魁偉的葉將軍，滿臉微笑著，握著我的手，拉我一同在長沙發上坐下。進門之前的忐忑和緊張心情，直接讓將軍的慈眉善目和平易近人給融化了。我們交談了近兩個小時，他讓我知道了以往不甚了解的，他的父母、弟妹們的一些革命經歷、生活細節。他的深情講述，讓我再次感受到葉挺將軍那種一生“為祖國而戰，為人民而戰，為真理而戰，為信仰而戰”的崇高精神和博大胸懷，以及“人格重于生命”人生格言的震撼力。他還向我講述了他們經歷過的一段重要史實。那是1948年，在周恩來伯伯的關懷下，他和弟弟葉正明及項蘇云、李鵬、林漢雄、鄒家華、羅鎮濤等21位英烈子女，被黨組織送到蘇聯莫斯科上大學的往事。可是未曾想到，在史無前例的“文革”開始后，他們卻無端地被扣上了一頂“4821蘇修反革命集團”的帽子，遭到了嚴酷的批判、斗爭和殘酷的政治迫害。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才得到平反昭雪，還原清白。他說他正在和尚健在的18位“4821”同志聯系，撰寫這段史實，并希望我能幫助他們編輯成書。我說作為黨史和新四軍歷史研究者“義不容辭”。后來我在采訪項英的女兒項蘇云大姐時，在她家里看到了他們18位同志的合影。我向葉將軍報告了我退休前，策劃了一部專門介紹新四軍中軍、師兩級主官的紀實文學作品，書名《鐵軍驍將》，2005年7月由當代中國出版社出版，我撰寫了7萬余字的《鐵軍驍將葉挺》一章。葉將軍對我和鐵軍雜志社積極宣傳新四軍歷史很滿意，當即贈送給我一本《葉挺相集》。希望我們進一步辦好《鐵軍》雜志，更深入地宣傳新四軍歷史，弘揚、傳承鐵軍精神。

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當年的8月4日下午，葉正大將軍從廣州打來電話，邀請我務必在6日下午2點鐘之前趕到他家，說有要事相商。我內心十分激動，非常感謝葉將軍對我的信任與肯定。4日是星期五，其后兩天是周末休息。我隨即電話請示社長和主編，得到同意后，及時購買了6日（周日）上午的機票。那天抵達白云機場時，已是下午1點鐘了，帶車到機場接我的是葉將軍的新任秘書章正軍同志。到達將軍住宅時，他正在午休。我在客廳中看到了葉挺夫婦和孩子們的幾幀合影照片，在屋外院落中看到葉正大夫婦培植的花卉，在這里，我和章正軍秘書留下了多張合影。接近2點時，葉將軍從二樓逐級而下。見面后，他告訴我，等待澳門一位朋友來后，再共同商談。說話間，有客人進門了。來者正是澳門政協的秘書長張健先生。這次約會，是葉將軍邀請鐵軍雜志社和澳門政協朋友，幫他們兄弟編輯“子女回憶父親葉挺”的一部專著，經過商談，我代表鐵軍雜志社接下了葉正大將軍的委托。他把他們撰寫的全部稿件都交給了我，體現了葉將軍對我們的真誠信任。最后，葉將軍還把保存了數十年的、父親葉挺拍攝的膠片中尚能辨析畫面的照片拷貝成光盤，送給我一套帶回。

回到南京后，我們就開始了這本書的編輯工作，并及時聯系了出版社。在與章正軍秘書短信交流的過程中，由于對出版經費環節中的不同見解，造成了葉將軍的誤會。后來，我同夏繼誠主編專程赴京向研究會會長周克玉上將匯報此事時，周會長對我說，看來葉將軍對你是誤會了，你不要往心里去，這事我來處理吧。此后，這部書稿由中國新四軍研究會出資，由李贊庭同志擔任特約編輯，加上雜志社和出版社同仁的共同努力，于2007年11月由當代中國出版社公開出版。由于從編輯到設計、裝幀，每個環節都下足了功夫，內芯又采用157克銅版紙印刷，全書印制精美、品相高雅，深得葉家親屬喜愛，又得廣大讀者青睞，獲得一致好評。不久，我赴京看望項蘇云大姐時，她特地向我詢問“葉老大似乎對你有點小意見”的緣由后說，看來老大誤會了，這事我去跟他說明吧。后來葉將軍多次來寧參加中國新四軍研究會有關活動，都同我見面聊天，可謂冰釋前嫌，消除誤會了。葉將軍的深懷大度，亦使我感動欽佩。

葉將軍，也是我的葉大哥，他走了，可是他對我的深情早已駐足我的心間，溫暖著我的心房，留下了永遠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