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知予
我們剛學到朱自清的《背影》。語文課上,班里一位女同學說,她的爸爸常出差,每次離別時,她總是情不能自己,眼淚忍不住會落下來。
我坐在她的右邊,沒說話,但心里埋藏著這樣一個故事。
那時,我和媽媽剛搬到杭州,爸爸仍留守在老家。每個周末,他都會花兩個小時開車到杭州,陪我們幾個小時后,再匆匆離開。
一個周六,吃完午飯,爸爸同往常一樣準備離開。我突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爸爸這一走會不會就不回來了?想到這兒,委屈的眼淚涌了出來。我站在家門前號啕大哭,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淚。透過淚眼,我模模糊糊地看著他的背影,他背著雙肩包,短發根根直立,卻毫無精神。他停頓了一下,剛抬起腳,又停住了,最后回頭望了望,堅決地走了。
后來,爸爸也搬到杭州來了,我可以經??吹桨职值谋秤傲?/p>
為了接送我上課外興趣班,爸爸買了一輛小電動車,無論春夏秋冬、刮風下雨,他都會騎著它來接我。西北風吹來了寒冬,前座上,爸爸背著雙肩包,還穿著那件黑色外套。不同的是,他為了給我騰出座位,把背包移到了胸前。
空中飄來一朵烏云,不一會兒,雨點便接二連三地砸下來。風呼呼地劃過我的臉頰,鉆進全身,我不住地打著寒戰。爸爸發覺我凍得發抖,努力挺了挺他那有些駝的背,伸長了握著車把的手臂,又緩緩向后靠了靠。
我確實暖和了些,但爸爸有多冷可想而知。我輕聲說:“爸爸,你彎下身,我們開慢點兒。”不知他是否聽見了,腰板反而挺得更直了。我看到雨水順著他被打濕的頭發往下流。我向前傾身,把身子靠在爸爸為我挺直的、寬闊的后背上。
到了校門口,我下了車,爸爸問我:“還有幾分鐘?”
我比劃了“五”的手勢。他喘一口氣,說:“幸好沒遲到,快進去吧?!?/p>
我與他告別,他又啟動電動車,原地拐了個彎,望了我一眼才開走。
我站在門口,望著那個背著雙肩包的單薄背影,漸漸沒入人群中。路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可我一眼能認出我的爸爸。他走走停停,生怕撞到行人。東張西望的樣子,反而像個學生。
車一拐彎,不見了。我這才向教室走去。
這是我第一次靜靜地目送著爸爸離開。想到他曾這樣無數次地望著我的背影,我的鼻子酸酸的。
與媽媽濃郁的愛與期盼不同,爸爸從未給過我壓力。媽媽常常囑咐我“上課認真聽”“有不懂的問老師”,而爸爸只是接送我,靜靜地目送我走進學校,目送我的背影漸漸消失。
我曾想:是什么,讓爸爸風雨無阻地接送我,固執地保護著我、愛護著我?
也許,是純粹的希望與愛吧。
看到龍應臺在《目送》中的一段話,我不由得想起爸爸,潸然淚下。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p>
教師點評
從朱自清的《背影》到父親出差離去時的背影,再到“第一次靜靜地目送著爸爸離開”,最后到龍應臺的《目送》,“背影”與“目送”在文中的跨度很大,但小作者的思緒很流暢?!拔摇睂Ω赣H的依戀,父親對“我”的希望與愛成為貫穿全文的情感線索。龍應臺《目送》中的文字與此情此景遙相呼應,讓這種父子的情感聯系在漸行漸遠的消逝中越發珍貴。
(葉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