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聰聰 劉希瑞(河南工業大學,河南 鄭州 450000)
系統功能學派認為,語言是人類社會活動的產物。作為人類交際的工具,它承擔著各種各樣的功能。韓禮德(1985)提出語言有三種元功能,即:概念功能、人際功能與語篇功能,并具體分析了這三種功能在英語中的體現形式。本文主要就其中的人際功能理論進行分析。
語言的人際功能主要指表達講話者的身份、地位、態度、動機和他對事物的判斷和評價等功能,是講話者作為參與者的“意義潛勢”(引用),是語言的參與功能。通過這一功能,講話者使自己參與到某一情景語境中,來表達他的態度和推斷,并試圖影響別人的態度和行為。此功能還表示與情景有關的角色關系,包括交際角色關系,即講話者或聽話者在交際過程中扮演的角色之間的關系,如提問者與回答者,告知者與懷疑者等之間的關系。
在交際過程中,講話者可以隨時改變他的“言語角色”,如陳述自己的見解、提問、下命令、作指示、表達驚訝或恐懼的情感、表示懷疑等。盡管語言的言語角色多種多樣,但它最基本的任務只有兩個:給予和求取。講話者或給予聽話者某種東西,或者向他求取某種東西。單就這兩個基礎范疇來說,我們已經涉及較復雜的概念:“給予”意味著“請求接受”;“求取”意味著“請求給予”。這就是說,講話者不但自己做事,同時還要求聽話者做事。由此可見,講話的過程實際上是個講話者與聽話者的交流過程:就聽話者而言,“給予”隱含著“接受”;“求取”隱含著“給予作答”。
交際中的“交流物”也可分為兩類:(1)物品和服務(2)信息。如果講話者講話的目的是讓聽話者為他做某事,如“請關上門!”或給予他某項物品,如“把水遞給我!”那么在這一交際過程中所交流的就是物品和服務。如果講話者講話的目的是為了讓聽話者告訴他某事,如“今天星期幾?”或“你在那等我?”那么在這一交際過程中所交流的就是信息:聽話者只需要用語言作答即可。當交換物是物品和服務時,嚴格地講,交換物是非語言的。所以,聽話者可以做出的反應是有限的或者接受或給予,或者拒絕。當交換物是信息時,它才有了語言的性質。語言既是交換的信息,又是交換信息的手段。(胡壯麟 朱永生,2017)
在此可以根據人際功能中的言語角色和交流物的類型來分析當說話人以“寶寶”自稱時所傳達的信息。
寶寶一詞用法的擴展不是出于意外,也不是隨機的現象,即不是因為某個隨意人的創新使用而意外變得流行,它用法的擴展是有跡可循的,或者說是可推導的。本篇論文根據對“寶寶”傳統用法的分析進而找到與它時下擴展用法之間的關系,并從中推敲出一些舊詞新用現象的原因。
根據新華字典(2011),寶寶是對小孩子的親昵稱呼。是爸媽或家人對嬰兒或幼兒的昵稱。古時候,父母有了孩子之后都如獲珍寶。在父母眼里,孩子都是寶貝。而“寶寶”作為疊字,更凸顯出孩童作為稱呼對象的可愛與童真。由此得出,“寶寶”一詞最開始是僅限于親情關系中的。
如:“你家寶寶幾歲了呀?”“寶寶放心,媽媽會一直愛你的。”“寶寶好像生病了,咱們快去醫院吧。”等等。
我們可以發現,在這些句子中,“寶寶”一直都是作為人稱代詞出現的,單從語法上來說,“寶寶”的功能和“你”“他”等詞的功能相仿,但如果考慮到語境意義,“寶寶”本身又代表了一種喜愛,寵愛的感情色彩,是純粹的功能語法代詞“你,他”等所不具備的。它涵括了說話人對會話對象的情感表達。因此,正是由于“寶寶”的這種情感功能,后來才讓它的用法率先從親情領先拓展到愛情領域。
在戀愛關系中,“寶寶”指男方對女方的昵稱。一方面,從人際功能的言語角色上來分析,男方毫無疑問是語言情感付出的一方,而相對應地,女方則一般是語言情感接受的一方。這里的語言情感指的是情侶之間的日常對話或者互訴衷腸時雙方的情感表達角色。說的更通俗點,即男方負責輸出情話,女方則負責接收。在這之中,情侶之間的親昵稱呼無疑是必不可少的,這點可以從我國一代文豪徐志摩對家妻陸小曼的家書中得到很好的印證,在《愛眉小札》中,徐志摩對陸小曼的愛稱以及對自己的花式署名高達十余種,這些都表達了沐浴愛河人們的日常互動。而“寶寶”所附帶的情感重度和厚度是符合伴侶之間的情感寄托的。如前面提到的如獲至寶。另一方面,中國曾經長期為男權社會,男尊女卑的心理定勢影響頗深,這些社會價值觀念都使得男性的社會地位往往高于女性,雖然現在社會高度發展,但這對中國的男女關系仍存在一些潛移默化的影響。(閆亞平,2007)男方習慣將女方當做“不懂事”的孩子哄著。而“寶寶”一詞原本的設定即形容孩童,這一點剛好滿足了男方的某些心理特性,而大多數情況下女方也樂意被當做“不懂事”的孩子,享受著盲目的寵愛。所以這也推進了“寶寶”一詞在情侶中的應用廣度。
以上兩種情況中,“寶寶”都是用于第二人稱或者第三人稱。均是被人稱呼,如論文已說明的,相當于功能語法代詞“你”和“他”。而從未以第一人稱出現過,即沒有以“我”的功能出現過。然而,時下越來越多的青年男女開始以“寶寶”自稱(尤其以女生居多),并且趨勢愈來愈明顯。并且所表達的對象也都是同齡人。“寶寶”一詞開始頻頻以第一人稱的形式出現,而這也就是我們這篇論文所需要重要討論的一節。
在“寶寶”一詞充當第一人稱的擴展用法中,與傳統用法最大的不同即是說話人存在對自身的一種角色認同感。即說話人在自稱為“寶寶”的言語過程中,是以“寶寶”這一形象自居的,并通過運用這樣一種角色形象去行使某些特權。而“寶寶”在傳統用法中一直作為被別人形容的角色,被形容者自己接受到的情感信息只是“我在被保護,這個稱呼在表達他們對我的愛”。并沒有擴展用法當中的“我是寶寶,那我就應該享受這個詞所帶來的特權”。
其實“寶寶”一詞本身并不具備什么特權,這里的特權還是來源于傳統用法中“寶寶”形容的對象,即孩童。因為我們所說的擴展現象不僅指語法功能上第一人稱功能的擴展,并且還有指代范圍的擴展。由最初的孩童,到戀人,現在擴展到廣大青年男女。這個特權即是對廣大情難男女說的,因為他們本身并不是傳統語法上的“寶寶”,而現在,在用“寶寶”一次形容自己時,希望得到的即是真正的孩童寶寶們的一些“特權”,比如胡攪蠻纏,被寵愛,被原諒,被送禮物等等。這一點可以用我們在引言中提到的語言人際功能中的“意義潛勢”來進行剖析。講話者使用“寶寶”作為自己的人稱代詞,將自己代入某一情景語境中,來表達自己的態度或者推斷,同時試圖影響別人的態度和行為。這點和言語行為過程中的發話行為,行事行為和取效行為異曲同工之妙。(沈紅丹,2014)
首先通過對意義潛勢中所涉及的言語角色的權勢關系分析,其實講話者對自己使用“寶寶”這一詞時,已經側面承認了自身行為的一種幼稚化。并將自己放置到了權勢關系中較弱的一方。如以下例句:“啊又吃胖了,寶寶不開心了。”“哼,本寶寶不理你了。”“快點過來哄寶寶”“寶寶要吃冰激凌”等。我們先做一個對比,不妨把這些句子中的人稱都換成“我”來對比一下句子的語境。“啊又吃胖了,我不開心了。”“哼,我不理你了。”“快點過來哄我”“我要吃冰激凌”。這樣一比較,很容易發現后者語氣略強硬,甚至有點些許命令的語氣,這對聽話者來說,仿佛是在強勢的要求我去為你做事情。這往往會使聽者產生反感心里。而分析比較前者,“啊又吃胖了,寶寶不開心了”,“哼,本寶寶不理你了”。這兩句語氣似乎是在傲嬌,在等著你來安慰“我”或者哄“我”,潛臺詞即“我”這個“寶寶”需要你的安慰了。后兩句“快點過來哄寶寶”“寶寶要吃冰激凌”,是以“弱者”的身份去向聽話者撒嬌,等著聽話者來滿足自己的要求。并且得到一種“雖然我的要求可能會有些不合理但是你不能跟我計較因為我還小”這樣的特權。
其次從言語角色中交流物類型的“給予與求取”角度分析。其實不難發現,這些句子一個共同點都是在向聽話者求取,索要或者要求某些東西,屬于對交流物類型的定向選擇。這與“寶寶”一詞在傳統用法中所指的屬性有了重合點。傳統用法中的所指是嬰兒或者孩童,他們的年齡屬性就是求取,衣食住行無一不需要別人給予。而對他們自身而言,這種屬性也是自帶的,他們不會主動去標榜這種屬性。而在擴展用法中“寶寶”的所指是那些具有社會活動能力的青年男女,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去滿足自己的需求,這時候用“寶寶”一詞來形容自己既為了利用“寶寶”一次在傳統用法中的屬性,讓別人去幫助他們做一些事情,當然,這肯定是出于說話人心理上的某些目的,比如為了凸現自己的可愛,或者向聽話人撒嬌等等。我們在這一部分主要研究交流物的類型,所以對說話人心理不多加分析。
通過對“寶寶”一次傳統用法和擴展用法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一個詞的擴展用法并不是憑空捏造的或者強加上去的,而是和傳統用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是在傳統用法屬性的基礎上,發展或者加強其中的某一方面,同時與當時的社會心理或者發展趨勢相結合,產與說話人的情感體驗相符合的特征,進而與大多數人產生共鳴,在被社會普遍接受的情況下產生用法上的擴展。“寶寶”用法的擴展并不是特例。現在隨著社會的發展,生活條件的進步以及文化環境的百花齊放,青年群體的心理特性早已更新換代,對事物的看法與之前已經大不相同,而語言作為社會最重要的工具,不僅承載著人們溝通的需要,更是文化的重要載體,所以舊詞新用的現象只會越來越普遍。并且通過對語言現象的研究,我們也更能理解現代不同的社會群體之間心理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