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佳峰(陜西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2)
“白銀時代”是從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的俄國自由知識分子的文化復興運動時代,它是馬克思主義學說,西方哲學美學以及唯心主義哲學等各種思想碰撞形成物。它出現于社會矛盾激化以及各種思潮涌動的世紀之交。尼古拉二世繼位期間,大臣會議主席尤·維特推進了俄國貨幣改革,然而這一經濟政策卻加劇了國內經濟和社會矛盾。沙皇政府實行對外擴張政策,1905年日俄戰爭中以俄國戰敗而告終。戰爭加劇了國內的社會動蕩,引發了第一次俄國革命,1906年大臣會議主席阿·斯托雷平對革命采取的了強硬措施鎮壓,1907年革命運動被徹底鎮壓下去。斯托雷平認為國家發展的阻力在于村社,于是他推行改革摧毀村社,將農民變成個體所有者,反而加大了農民的貧富差距,使階級矛盾進一步加深。與此同時馬克思主義學說開始在俄羅斯廣泛傳播,西方的各種思潮涌入了俄羅斯這塊土地之上。西方哲學美學等人文科學著作以及大量的西方小說,戲劇,詩歌以俄譯本的形式出現在俄羅斯大眾面前。俄羅斯以一種積極主動的姿態匯入了世界文化思潮之中,但是由于本民族的歷史傳統,文化思想以及民族性格,他們堅持著本國固有的民族傳統,又大膽的引入西方先進文化。因此白銀時代時期的文化基于俄羅斯本土文化與西方文化相互碰撞,它是一種大文化現象。
白銀時代作為“世紀之交”將哲學思想引到俄國文學,音樂戲劇,繪畫,科技等各個領域,并啟發了一些新思潮新流派的形成與發展。而在在文學領域,這一時代孕育了以布寧,庫普林,高爾基為代表的現實主義流派,同時也產生了與現實主義風格相悖的其他文學流派-象征主義,阿克梅主義和未來主義等其他流派。
俄國的象征主義流派發展有三個階段:第一階段(1892-1902年)是該流派的初創期,19世紀90年代弗·謝·索洛維約夫將這一流派的理論應用到自己的作品中,開啟了以象征派為先導的白銀時代新詩運動。瓦·雅·勃留索夫主編的三卷本詩集《俄國象征主義者》的問世標志著俄國的象征主義正式登上歷史舞臺。第二階段(1902-1916年)是象征主義的昌盛期和成熟期,這期間象征主義分為兩派:“老派”,“新派”。 “老派”是最早尋求法國象征主義的作家,他們認為文學作品的目的在于追求神靈,最終達到人神合一的境界,這些主張在《這是我》(勃留索夫)(1897),《讓我們像太陽一樣》(巴爾蒙特)(1903),《基督和反基督》(梅列日科夫斯基)(1895-1905)等作品中都有不同程度的反映。“新派”出現于1910年,他們摒棄了老派作家固有的憂郁悲觀基調,以一種對歷史時期有著神秘色彩的期許來呈現創造美麗神話般的世界。這在《最熾熱的心》(19011-1912)(伊萬諾夫),《美婦人集》(第一卷:1898-1904);,《白雪假面》(第二卷:1904-1908);《卡門》(第三卷:1907-1916)(勃洛克)等作品中都有體現。到了第三階段(1916-1922),有不少象征主義代表不是藝術文學創作自我下降,就是創作完全脫離象征主義:1917年十月革命后,勃留索夫全身心投入到蘇維埃文化建設中,別雷于出于對新政權的失望于1922年與妻子一同出走德國,梅列日科夫斯基夫婦1919年也因政權逃亡西歐。隨著時代的發展象征主義文學流派最終走向衰亡。
俄羅斯文學中的“阿克梅主義”出現在象征主義的跌落時期。“阿克梅主義”(акмеизм)在古希臘語中意為“頂峰”“最高級”的意思,它是俄國本土的產物,由象征主義演變而來。隨著象征主義的衰竭,阿克梅主義應運而生成為俄羅斯詩歌領域的主流。1910年米·庫茲明在《阿波羅》的雜志上發表了《論美的明確性》,這為“阿克梅主義”的出現奠定了理論基礎。三年后,在《阿波羅》雜志上出現了兩篇令人矚目的文章:《象征主義的遺產與阿克梅主義》(古米廖夫);《當代俄國詩歌中的若干流派》(戈羅捷茨基)這標志著阿克梅主義的誕生。阿克梅主義詩人將世界廣泛的生活收納在自己的藝術視野中,但對于現實生活中的重大問題,基本沖突和時代精神,他們并不關注,他們用審美的眼光去看世界,發掘個別的事物現象和特定的情感精神去顯示自我價值。他們強調詩歌的美學價值,擺脫象征主義的神秘主義,也不必進行道德和精神上的探索,突顯詩歌的物質性,生動性和可感性,即玫瑰就是玫瑰,其色可見,其味可嗅,其形可觸。僅此而已。這些鮮明的特點都在古米廖夫和阿赫瑪托娃的作品上均有體現。像如古米廖夫的《浪子》(1911),《箭筒》(1916);阿赫瑪托娃的詩集《黃昏》(1912),長詩《安魂曲》(1935-1940)等。
未來主義的出現要略早于阿克梅主義,在新老兩代象征主義發生分野之后出現的。俄國未來主義者從一開始就沒有組成一個統一的派別,內部先后有至少五個派別:“自我未來主義”派,“立體未來主義”派,“詩歌頂層樓”派,“離心”派和“41°”派。雖然這些派別的綱領,口號各不相同,但是它們的創作都有著相似的美學傾向。這里所說的未來主義指的是立體未來主義。1910 年4月,德·布爾柳克、赫列勃尼科夫、卡緬斯基在彼得堡聯名發表了自稱是“未來的人”的一批詩人的詩文集《鑒賞家的陷阱》,他們提出了否定文學傳統,宣揚工業文明,成為未來主義思潮的發端。1912年大衛·布爾柳克,馬雅可夫斯基,克魯喬內赫和赫列勃尼科夫聯名推出詩文集《給社會趣味一記耳光》(1912)。這批詩人在否定古典文學的同時還抨擊了現代文學,之后又連續出版了一系列文集:《瘦月亮》(1913,1914)、《咆哮的帕爾納斯》(1914)、《和母牛們跳探戈》(1914)。俄國立體未來主義詩人崇尚“藝術即游戲”的信條,迷戀形式創作,他們的作品中充滿了反傳統、反社會的傾向。他們的詩歌主張:全盤否定傳統和現代藝術成就;崇尚力量;主張改革。馬雅可夫斯基的《戰爭與世界》(1916)《列寧》(1925)《好!》(1927)等長詩情感高亢,形象夸張,為長詩體裁的發展開辟道路,他對20世紀的俄羅斯詩歌乃至世界詩歌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白銀時代這三大詩歌創作流派中象征主義的影響最大最廣最深,阿克梅主義本質上沒有脫離象征主義,未來主義主張藝術應走向民間。這一時期的文學在俄羅斯文學中有著重要的作用,它對后來的俄羅斯文學的繁榮與發展起到了不可小覷的作用。而這個時期的文學擁有著自己獨有的特點。
“白銀時代”的特點有三:1.兼容性。這個時代的作家詩人相對于其他時代的作家詩人來說是“綜合性人才”。綜合兼容使他們擁有寬闊的知識和學者的品格, 像如庫茲明,他既是詩人,散文家,戲劇家,批評家,還是翻譯家;大衛·布爾柳克既是詩人又是畫家;梅列日科夫斯基,巴爾蒙特,索洛古勃既是作家又是翻譯。這個時代的人都是多才多藝,他們游歷各國,汲取不同文化并且在各個領域都有建樹,像如別雷游歷埃及;古米廖夫造訪阿比西尼亞;布寧前往印度;巴爾蒙特將自己的足跡留至墨西哥,新西蘭,澳大利亞,南非等各個國家。他們通過移譯外國作品,親身游歷學習,將他國的文化思想引入到自己的創作靈感中。2.獨創性。縱觀世界歷史,女性自古一直是弱勢群體,讀書寫字被視為大忌,更別提創作,但是在俄羅斯白銀時代,涌現了大批優秀的女性作家,詩人,她們以女性視角對情感,心情,愛情,生活,社會做出了自己的見解與描述,通過自己的作品向世界文學展現了俄羅斯女性所特有的魅力與才華。像如葉·古洛,阿赫瑪托娃,濟·吉皮烏斯,茨維塔耶娃,瑪·莎吉娘等女作家,女詩人相繼崛起于文壇,為自己在白銀時代文學爭得了一席之地,對后來的作家與詩人產生了極大的影響。3.滲透性。這個時代是一個從“詩歌時代”逐漸滲透貫穿到“文化時代”的時代,這個時代的文學作品大都以詩歌的形式呈現,像如象征主義流派的巴爾蒙特、勃留索史、勃洛克,阿克梅主義流派的古米廖夫、曼德爾什塔姆、未來主義流派的謝維里亞寧、赫列勃尼科夫、馬雅可夫斯基,他們無一不是才華橫溢的大詩人。這個時代是全面的個性化發展時代,吸取了外來文化,但卻不是照搬,這個時代的學者將這些文化意識很好的滲透融入到本國文化意識之中,形成了俄羅斯獨有的文化形態。
白銀時代呈現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盛況。在這短短的幾十年間,俄羅斯文學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文學流派空前紛繁,文學刊物大量出版,女性文學逐漸興盛。這個時代的人文主義者在外來文化與本民族文化的強烈沖擊下對本民族的思想文化重新挖掘并作出新的闡釋。安年斯基對古希臘羅馬文化的熱衷使得他的作品大多以古希臘悲劇為題材,以現代主義精神創作;伊萬諾夫熱衷于古希臘文化研究,他翻譯過埃斯庫羅斯的悲劇,薩福的詩作,他在自己的詩作中多次出現古希臘文化巨人的形象;為別爾嘉耶夫稱為“文藝復興式的人物”的伊萬諾夫更是將希臘文化中的精華視為自己藝術創作思維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對外來文化的的汲取對俄國后來的文學創作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啟發階段,為蘇維埃文化與僑民文化的發展做了一定的鋪墊作用,并且對后世的學者都造成了深遠影響。白銀時代的文學尤其是詩壇 興盛,以有別于以往文學風格的姿態再次將俄國文學推向新的高潮,這在世界文學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并對世界文學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