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音(中國傳媒大學播音主持藝術學院,北京 100024)
言論或新聞出版自由是美國憲法保障美國人民的基本權利之一。《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規定國會不得立法侵犯人民言論或新聞出版自由。這里有兩個重要的概念:言論自由(freedom of speech)和新聞自由(freedom of press)。新聞自由一般可以理解為新聞媒體的言論自由,即新聞媒體有決定出版或者發表哪些言論的自由。或者說新聞自由是新聞媒體這一特殊主體的言論自由,它是一個從屬于言論自由的概念或分支。在新聞自由與言論自由不斷發展的歷史進程中,以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和第十四修正案為基石,許多重要的司法判例推動美國新聞言論自由的原則一個個不斷誕生。
在美國新聞事業的發展進程中,新聞自由一直被崇尚為最高的信條。以至于新聞出版自由被稱為同行政、立法、司法起到制衡作用的三權一樣的“第四權”。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給予了言論自由和新聞自由充分的保障,但在言論自由和新聞自由推進的過程中,新聞自由權和個人名譽權是現代社會中最重要的兩種公權和私權,美國最高法院不得不艱難地在這兩者之間維持某種動態的平衡。可以通過對美國新聞自由和言論自由發展歷史進程的追溯,回顧重要的司法判例,來探尋真正的新聞自由和言論自由。
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以簡明扼要的文字規定了公民的諸項權利,內容如下:“國會不得制定關于下列事項的法律:確立國教或禁止信教自由;剝奪言論自由或出版自由;或剝奪人民和平集會和向政府請愿伸冤的權利。” 因此成為了美國憲法對言論自由高度保障的制度基礎。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對言論自由的基本立場,賦予了言論自由憲法層面的保護。這種立場在聯邦最高法院處理的許多案件中可以尋到蹤跡:在惠特尼訴加利福尼亞案 (Whitney v.California)中 ,布蘭代斯大法官出具了很有說服力的觀點。他對言論自由的范圍劃定了基本的輪廓。“對嚴重傷害的恐懼,并不應當成為壓制言論自由和集會自由的理由,這猶如人們不應當因害怕女巫而焚燒婦女一樣。言論自由的功能是把人們從非理性的恐懼中解放出來,因為恐懼就壓制言論,這如同認為若言論自由,結果就會產生更加嚴重的危害一樣。只有在所憂慮的危險是迫在眉睫,且所要防止的危害是嚴重的情況下,方能限制言論自由。”
此后,在廷克訴得梅因校區案(Tinker v.Des Moines)、田納西州訴約翰遜 (Texas v.Johnson)及紐約 時 報 訴 合 眾 國 案 (New York Times Co.v.United States)中 ,聯邦最高法院也認同應對言論自由予以高度保護。在紐約時報訴合眾國案中,大法官雨果·布萊克在意見書中寫道:“我確信對這些報紙的任何一刻的限制都無可爭辯地是對第一修正案的公然踐踏。......政府部門在設法禁止這些報紙的時候及在其法庭陳述當中,似乎忘記了第一修正案的根本意圖和歷史。......在第一修正案中,奠基者們給予新聞自由的保護,使新聞機構得以在我們的民主政體中充分地發揮其應有的作用。新聞機構為之服務的應當是被統治者,而不是統治者。”彌爾頓先生對美國關于言論自由的司法判例進行分析后總結道:“關于言論自由的基本原則是,政府對言論表達,尤其是針對那些有關政府和公共政策的言論進行禁止、懲罰或控制的行為并不具有正當性,因為基于公共問題的討論應當是不受拘束的、健全和開放的,對這一基本原則的堅守是意義深遠的國家行為。”
1791年12月15日批準的”權利法案”中關于新聞言論自由的這一條被列為第一修正案,然而最早的“第一修正案”僅用于美國國會制訂的聯邦法律。憲法對言論自由采取的是“絕對的保障”,也就是說, 憲法上的言論自由是排除來自國家權力不當或違法干預的自由。這就是對憲法第一修正案的傳統主義闡釋。因此不難看出,在自由放任主義思潮下, 當時人們對國家的態度是懷疑而不是信任。第一修正案保障的新聞自由保證了各種資訊和觀點得到自由出版的權利,并且適用于各種媒體。但因為當時第一修正案在眾議院和參議院的討論是幾乎沒有記錄的,這也導致了現如今有關該修正案的意圖討論變得尤為復雜。因此各種開創性的案件判例結果都成為了左右這一法案的至關重要的一個又一個推力和外因:1735年的曾格案開創了美國新聞自由的斗爭歷史;1803年馬伯里訴麥迪遜案創生了美國的司法審查制度;正式確立了誹謗訴訟中“真實抗辯”的州憲法原則是在克羅斯威爾案件中;還有1971年的紐約時報訴沙利文案等判例,美國聯邦最高法院裁定任何形式的出版審查行為違反了第一修正案,屬于違憲行為,也是在此基礎上,最高法院修訂了“禁止事前審查”原則。
當然需要注意的是,第一修正案于1789年被通過,它被認為在言論問題上排除聯邦立法權,是對聯邦國會立法權的限制,因此在此后的一個多世紀內并未限制各州。制憲者憂慮的主要是聯邦政府,而不是各州。“在最初由各州批準的憲法以及《權利法案》中,沒有任何條款是為了維護言論自由而對州一級的國家部門加以限制的”。十九世紀六十年代,南部蓄奴州拒絕接受選舉失敗的事實,退出聯邦,導致了聯邦的分裂和南北戰爭爆發。南北戰爭后的1868年,第十四修正案得到聯邦四分之三以上州的批準而正式成為聯邦憲法的一部分,從而使第一修正案對表達自由的保護大大地“國家化了”。
第十四修正案吸收第一修正案對聯邦政府的限制使之及于各州,打破了州對公民基本權利保障和限制上的壟斷,從而將對聯邦權力與州權力的制約擴展到了嶄新的層面。這也正是憲法第十四修正案的深遠歷史意義所在。第十四修正案通過后,長期沒有涉及第一修正案的判決。一戰后期1925年的吉特洛案開創了聯邦最高法院利用第十四修正案審理言論自由案件的先例。吉特洛案也稱左翼黨派第一案,4名左派人士因在《革命時代》雜志上發表左翼言論、宣傳階級斗爭和暴力革命而受到紐約州法院的懲罰。被告宣稱紐約州的法律違反了第十四修正案所保障的正當程序。最高法院多數意見首次認為,第十四修正案吸收了第一修正案對言論和新聞自由的保障,因而這些權利不得受到各州侵犯:“我們在本案假設:第一修正案保障不受國會剝奪的言論和新聞自由,乃屬于基本的個人權利和‘自由’,因而受到第十四修正案正當程序條款的保護而不受各州侵犯。”
從曾格案確立的“真實抗辯”,到后來馬伯里訴麥迪遜案中的“司法審查制度”,奠定了美聯邦最高法院的至高無上的權利;從1804年的“克羅斯威爾案”,到1964年“《紐約時報》訴沙利文”,美國新聞自由與言論自由的發展經歷了許多階段,這些案件只是許許多多典型案例中的幾個。我們從這些案例中,也從美國的司法演變中,感受到美國新聞自由與言論自由發展的恢弘進程,每一個司法判例的背后,都有著復雜的司法原則、和復雜多變的利益糾葛。我們從這些歷史事件中所能窺見的,更多的是一種思維方式和新聞理念,這些里程碑式的內容,它們隱喻著美國社會的發展與變遷,民主和自由由此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