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笈的誕生

文/李習文(國防大學政治學院副教授)

上回書說到，在《克里米亞風云》這部地緣政治大片中，俄羅斯小綠人奇兵突降、劍走偏鋒，幫助普京成為截胡摳底的那個人。這事兒太大太扎心，突破了西方軍界對俄羅斯軍事風格的想象極限——幾十年下來都妥妥的一位重量級拳擊運動員，一出手就是自由散打加撩陰腿、插鼻孔、撓胳肢窩，友邦豈能不驚詫？

于是乎，在大大小小的各種場合，美國和歐洲的軍界將領們可著勁大喊狼來了，認為憑俄羅斯國力軍力，學會了混合戰爭這套打法并且還玩了命地創新，威脅程度就上了一個量級。一時間，作為克里米亞入俄事件的余波，俄羅斯式混合戰爭研究快速走熱，成了西方軍事圈的熱詞，科研成果一嘟嚕一嘟嚕地往外冒，大有“張嘴不說混合戰，就稱英雄也枉然”之勢。其中，引用率和知名度最高的一篇，是北約歐洲盟軍最高司令菲利普·布里德洛夫2015年3月23日在歐盟總部的一次演講。在近距離觀察俄羅斯火中取栗奪走克里米亞的招法套路后，這位美國空軍四星上將心情復雜、心得挺多，暢所欲言之后，被很多軍事專家這樣點贊：“把事兒說透了！”

在布里德洛夫看來，俄羅斯系混合戰爭的第一要義在于打擊一個政權的公信力和可靠性，在于解體這個政權的支持體系。要做到這一點，什么最重要？是武力嗎？當然是，但是成本很高、后遺癥很嚴重，而且僅憑俄軍也不一定真能夠搞得定。布里德洛夫指出，在俄羅斯的打法里，“虛假敘述”是比武力更重要、也更具有基礎性的力量。所以，他說：“要談（俄羅斯的冤混合戰爭，首先就要談謊言的傳播速度和謊言的攻擊力。”他認為，俄羅斯用謊言創造出一整套關于克里米亞入俄合法性的“虛假敘述”，并且使用所有能夠想得到、用得上的方法維系這套“虛假敘述”，這才是俄羅斯最牛掰的地方。

克里米亞入俄事件中的俄羅斯軍事手段運用，布里德洛夫的說法也很有意思。他的原話很長很繞，捋順了翻譯出來，大概是這個意思：混合戰爭中，軍隊還是那支軍隊，但是運用的方式變得百花齊放。因此，真正值得關注的問題，往往不再是軍隊戰力本身有多強大或多弱小，而是它是怎樣暗度陳倉來到戰場的、它究竟在干什么、它的行動特征是什么。在布里德洛夫看來，這些問題很難回答，軍隊的樣子很難辨認。他的結論是：“模糊”，就是混合戰爭的底層邏輯。

話說得是很透，但對于俄羅斯來說，這就是指著鼻子罵人：“你丫就是嘴上說假話、手上使陰招！”在演講里，布里德洛夫還給美國及其盟國出了不少點子：俄羅斯人制造 “虛假敘述”，咱得以真相真理擊敗之；俄羅斯人善用各種隱身術穿墻術偽裝術，咱得以小、巧、靈行動反制之；俄羅斯人外交、情報、宣傳、經濟、內政、軍隊聯手合擊之術刀馬純熟、配合精妙，咱得以“跨行政部門行動”應對之。

布里德洛夫大義凜然地說著，歐盟總部演講臺下掌聲一片。可傳到俄羅斯人耳朵里，只換來一聲：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