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群體傳播的互動效果分析
——以PG One事件為例

□唐英

2018年1月初，“人民日報”“紫光閣”“共青團中央”等官方微博發文批評嘻哈歌手PG One創作出格，隨后其個人音樂作品陸續下架，品牌商業代言遭解約。負面消息一經曝出，粉絲群體自發購買熱搜，控制評論分散話題熱度，收效甚微時揚言自焚為偶像正名。費希爾的互動分析理論認為群體互動的“輸入”會被轉化為“產出”，在不斷循環的過程中修正群體決策，互動的方式隨著決策的形成和鞏固不斷變化。①粉絲群體的匯聚可以有多種方式，群體互動需經歷導引、沖突、浮現和強化四個階段，分別呈現出群體聚合、群體迷失、群體趨同、群體智慧的互動效果。

一、網絡群體互動的基本要素

（一）互動主體：身體缺場的自由人

人作為互動主體，以自己的行為方式參與社會活動，又在與社會的互動中塑造自我。網絡群體關系的建立具有一定程度的偶然性和隨機性，主體不在場地使用網絡交流，加入群體的準入門檻低，不受現實身份地位、學識涵養等社會標準的約束，在群體間發表過激的言論、反道德的思想所需的社會成本較低，個人逐漸成為網絡的自由人。同時，主體間的互動存在明確的目的性，彼此的目的達成時，群體的關系就可能面臨著破裂。PGOne的微博粉絲數量達382萬人，雖有較大的群體規模但未形成嚴格的群體道德規范。新華網官方微博評PGOne“教唆青少年吸毒與公開侮辱女性”“不想千古流芳，也別遺臭萬年”②。粉絲群體將此文章解讀為“黨媒打壓外來文化”，發表“集體自焚以施壓”等無理言論，反駁PG One應遵循的基本道德準則。

（二）互動對象：隔空存在的參與者

社會互動是個體存在的重要方式，互動的對象包括本群體成員與其他群體。③網絡群體互動要求雙方具有地位的平等性，就某個特定的話題發表意見，對對方的回應做出反應性的社會行動，以間接提高互動雙方發言的積極性。不同的群體立場決定了與互動對象和諧或沖突的關系，也影響雙方觀點博弈的效果。具有相同背景的群體成員間更容易在分歧時達成統一的觀點，立場不同的群體則會造成矛盾而終止互動。PG One事件牽涉到多個粉絲群體，同為嘻哈歌手的GAI所作的歌曲《超社會》內含大量禁用詞匯和隱晦信息，歌手本人未被封殺成為爭議的另一個焦點，雙方粉絲群體各持其說的爭論演變為網絡口水戰。群體間的互動既有破壞性又有建設性的意義，短期內聚集大量雜亂無效的信息會擾亂網絡正常秩序，但也會成為個體的負面情感宣泄口，降低現實情緒性風險事件的發生率。

（三）互動符號：差異填充的意義

互動的實質在于主客體間的溝通往返，主要依靠包括暗示和語言在內的符號④。網絡將現實中的語言和非語言符號網絡化，并衍生出新的含義。同一個非語言符號，如PG One本人經常使用的拍照手勢，在支持他的粉絲群體中互相傳遞，可以增加群體成員的黏性，并引發群體成員的模仿行為，為個人展示潮流的個性或嘻哈的態度所用。但將同樣的符號發在反對他的群體之中，只會破壞群體隱含的規則和降低群體成員間的信任度。PG One粉絲群體稱其為“萬磁王”，其本人則使用這一代號出演麥當勞、雅詩蘭黛等品牌的商業廣告。但“萬磁王”商標屬于華特迪士尼公司收購的漫威漫畫公司，漫威粉絲群體收集相關侵權信息向商標持有人發送舉報郵件，相關商業品牌隨即撤下侵權的宣傳信息。“萬磁王”是具有商業利益的符號，在雙方的粉絲群體中被賦予了不同的含義。

（四）互動情境：現實場景的映射

網絡群體互動遵循一套隱形的群體規則，這一規則來自于成員在現實生活形成的觀念。網絡群體本身自為一個情境，是互動存在的前提。技術再現的現實場景，為群體的互動提供背景性的參考。網絡的虛擬性使得群體互動的場景由現實圓桌會議轉變為微博話題互動，同時具備群體討論的場域和互動的基本條件，再現的場景就能實現跨時間、跨空間的交流。但社交媒體再造的場景會將信息的真實性混淆，寬泛雜亂的信息使得互動情境更為復雜多變。針對不良歌詞引發的質疑，PG One給出“早期接觸嘻哈文化受黑人影響嚴重，核心價值觀偏離”的答復，被外媒解讀為種族歧視。話題的性質從個人道德低下上升至政治文化沖突，從互動的網絡情境看到與現實場景相融合的地方。但負面信息在網絡的發酵速度遠高于現實的發酵速度，一對多的群體互動所需考慮的情境因素成倍增加，網絡群體間的互動也將受到經濟文化政治等現實因素的影響。

二、網絡群體互動的階段變化及其特征

（一）導引階段

導引階段出現于事件發生之初，群體成員試圖了解事情的概況，初步表達各自的觀點。該階段的特征主要表現為群體更傾向于關注故事化的信息，但對事實掌握不全，群體成員的行動方向具有不確定性。PG One事件開端于娛樂記者曝光其與女明星的緋聞，粉絲群體與網絡圍觀群體因“公關花了1400萬引熱分流”的內幕信息開始關注此事，形成自己的觀點并相互交流刷屏，多數人的態度與事件曝光前一致，暫時未出現任何矛盾。“新聞搭車”效應顯現，以PG One作為主角的新聞頻繁出現，群體成員都在摸索著發展的方向，尋求彼此的理解與認可。

（二）沖突階段

沖突階段離事件發生已有一段時間，群體成員在互動過程中發生爭論與說服等行為。該階段的主要特征表現為群體間戲劇化的沖突，基于對事實的掌握，群體成員形成基本的判斷并采取行動。該事件從私生活到音樂創作，都足以滿足公眾的窺私欲，群體互動的行為更多地表現為意見不一和對彼此的負面評價。有網友舉報PG One的作品歌詞內容出格，《中國婦女報》等媒體發聲指責其物化女性以及貶低女性人格的行為，非粉絲群體評論質疑歌曲審核程序獲得4388個點贊，粉絲回應“這種美國街頭文化，內容本來就都是性、毒品、酒精和暴力”獲得598個點贊，在爭論的過程中群體成員各自分散鞏固自己的態度。

（三）浮現階段

由于網絡群體關系的建立是實時偶然的，浮現階段的群體，初期臨時結盟的不穩定性逐漸消失，綜合不同角度的意見，出現首次合作的情況。該階段的主要特征表現為群體成員的立場有所松動，態度也有所變化，但是所作出的評論會變得模棱兩可。事件發酵至數十家官方媒體齊發評論，PG One粉絲群體自發組織買微博話題“紫光閣地溝油”的熱搜，攻擊中共中央國家機關工作委員會雜志社。截至2018年1月8日，話題“紫光閣地溝油”已獲微博用戶1.4億的閱讀量，總計7.7萬討論。總體來說，群體已經排除掉易發生異變的成員，開始形成初步的群體決策，粉絲群體表現為積極發布正面的評論來挽救偶像的形象。

（四）強化階段

群體互動的目的達成，經過意見的磨合出現了統一方案，成員也支持最終達成的協議。該階段最主要的特征表現為群體反思前期過激行為，并為將來的行動提供參考依據。PGOne在《圣誕夜》中的歌詞被指責教唆青少年，實則反映了卡茨等人提出的第三人效果。群體成員反思的歌詞是否真的會影響到青少年，間接讓他們涉及黃賭毒等相關違法活動還有待證實，但是歌詞中明顯的不良內容被人舉報，認為其可能會影響青少年，實則是對自己的影響更深。群體成員在互動中糾正不當的言論和思想，以合理的方式再次強化群體目標。

三、網絡群體互動的多面效果

（一）淺度互動的群體聚合效果

網絡群體缺乏正規的組織關系，初期聚合的互動要素包括人員、信息、渠道等，信息的交流是群體互動的前提。網絡話題引起個體的選擇性注意，個體由此聚合形成臨時性的群體關系，個體間的互動時斷時續，暫無波瀾，多數人持看熱鬧的觀望態度。臨時性群體能否以便捷的渠道獲取有效的信息，決定著群體聚合的時長及效度。PG One事件在開放的網絡社區結構中，話題關注人數遠高于發表評論的人數。新聚合的群體互動能有效抑止關系固化，樹立新的群體目標指導群體的行動方向。當群體聚合滿足個體圍觀的娛樂心理時，多數人便期望以零成本的方式進一步參與到事件的發展中。

（二）中度互動的群體迷失效果

個體對事件所持有的態度、情感、認知和行為傾向有一個變化過程，當對關鍵事實的掌握程度不夠時，群體成員易受情緒的影響做出不理智的行為。網絡群體比現實群體更容易做出罔顧群體目標的迷失性行動，PG One的粉絲群體在社交媒體上發布大量違背道德信義的言論，脫離現實情境以“集體自焚示威”來維護偶像的形象。群體互動若想將群體意見從歧路引入正軌，需要減少外界非理性的言語刺激，向群體內部輸入積極正面的信息。迷失的群體互動效果同樣出現在非粉絲群體中，匿名的集合行為會隱藏個體真實的標志，社會義務與責任被分散，群體成員的所思所想和所作所為都將難以掌控。

（三）廣度互動的群體趨同效果

足量的信息互動能促使個人審視過往的行為，在群體的環境中不斷調整、修正自我的判斷標準。群體趨同表現為大多數人意見的優勢，前期混亂的互動意見趨向一致，互動行為合理化、秩序化、效率化。網絡延伸了社會互動的形式和功能，群體互動依賴于互聯網媒體技術，當人民網、法新社、《每日郵報》等權威媒體曝光的信息滲透到群體內部，占據主流意見的一方將縮小群體分歧，群體的情感依賴關系也會加快趨同的速度。群體意見領袖的見解在左右群體成員的立場時效果明顯，個體在群體互動中獲取參照篩選來源廣泛的信息，有助于消除自我的不確定性，與群體行動保持一致。

（四）深度互動的群體智慧效果

深度互動是全維的，需要群體成員的集體協作。與妥協的態度不同，群體智慧是自組織的自我修正與進化，是群體將最好的解決措施付諸實踐的結果。網絡群體互動顛覆了傳統的傳受關系，技術優勢提高知識社會共享的數量與質量，互為主體的傳播地位極大化地發揮個體智慧，提高群體做出智慧決策的可能性。⑤微博話題為互動群體共享知識經驗提供空間，平臺的易用性與可用性能使網絡群體得以存在發展。其次，深度的溝通有助于調動個體的主動性，在潛移默化中提升個體對群體目標的認知度和忠誠度，是維持活躍的群體關系的關鍵。

四、小結

網絡群體互動的類型多樣，群體互動的情境為主體與互動者協商互動的內容與形式提供了可能性。為避免互動的負面效果累積，個體應從自身出發提高精神道德修養與社會協作素養，在復雜的網絡環境下堅持理性思考、文明互動。

注釋：

①[美]斯蒂芬·李特約翰,凱倫·福斯.人類傳播理論[M].史安斌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9:269.

②網易.新華網評PGone負面歌詞：不想千古流芳也別遺臭萬年[EB/OL].http://news.163.com/18/0105/12/D7CVAILE0001875P.html.

③王瑋.競爭與合作兩種社會互動形式的倫理審視[J].遼寧教育行政學院學報,2005(11):4-6.

④趙澤洪,周紹賓.現代社會學[M].重慶:重慶大學出版社,2003:139.

⑤彭蘭.群氓的智慧還是群體性迷失——互聯網群體互動效果的兩面觀察[J].當代傳播(漢文版),20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