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達(曲阜師范大學,山東 濟寧 273165)
引言:《白鹿原》的開篇引用了巴爾扎克的這樣一句話:“小說被認為是一個民族的秘史。”通過對作品中的關鍵人物白嘉軒的分析,我們能更好地理解作品以及作品反映的特定時代。白嘉軒作為封建文化的代表人物,表現出了中國傳統文化道德的兩重性,對這一人物形象的深刻分析,能夠引起我們對于個體命運和民族命運的深刻思考。
處于關中腹地的的白鹿原“水深土厚,民風淳樸”,在白鹿原上成長起來的白嘉軒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他深信耕作是立業之本,他是一個終生都不肯脫離土地和勞動的地地道道的農民。白孝文賣房賣地,他表面上不動聲色,實則痛心疾首;在挺直的腰板被打折之后,“凡是用雙手和腿腳操作的農活他都不忌諱”“耕棉田翻稻地鍘谷草旋篩子掌簸箕送糞吆牛車踩踏軋棉花等秋冬季農活,他和兒子孝文長工鹿三一起搭手干著”,這反映了他對土地和農活的熱愛;當朱先生讓他辭掉長工自耕自食時,他只聽了先生一半的話,辭退兔娃并撂給他二畝地,“可其余的土地怎么也舍不得撂給旁人”。
1.創辦學堂
白嘉軒成為族長后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創辦學堂,他要讓兩個兒子以及本原上的其他農家子弟都接受啟蒙教育,這在思想相對落后封閉的封建社會可謂是了不起的行為。
2.尊重先生
從全文來看,白嘉軒對他的姐夫朱先生懷著由衷的敬意,遇到事情的時候他會謙虛地請教朱先生,在學堂創辦之后,他去請朱先生給推薦一位知識和品德都好的先生來教授孩子們的知識,體現了他對知識和老師的尊重。
尊師重道正是儒家思想在白嘉軒身上的體現。
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儒家思想認為如果一個人做到了“推己及人”,那么他也就做到了“仁”,白嘉軒的處世之道正體現了儒家“仁者愛人”的思想。
1.對鹿三不離不棄
鹿三是白家兩代的唯一長工,雖然和白嘉軒地位懸殊,但卻被白嘉軒如親兄弟般對待。在鹿三為被田小娥“妖鬼附身”變得呆板遲滯后,白嘉軒并沒有嫌棄他,而是對他悉心照顧,當發現兔娃訓斥鹿三的時候,他冷著臉告誡兔娃“說話看向著點哇娃子!那是你——大!”;兒子孝武娶媳婦時,他不忘把鹿三請來。可以說,在白嘉軒的心中,他早就把鹿三當成了一家人。
2.以德報怨的仁者思想
黑娃小時候白嘉軒資助他上學,但是黑娃成為土匪后卻打折了白嘉軒曾經挺直的腰板,然而白嘉軒并沒有記恨在心,而是在黑娃落入國民黨的手中后為了救他奔走呼號;對于他的老對頭鹿子霖,白嘉軒始也始終懷著寬恕的仁者姿態去對待他,在他早已經弄清了兒子孝文墮落的原因后,面對鹿子霖的鋃鐺入獄他仍然施以援手,他等到了鹿子霖身敗名裂的最好時機,他本可以幸災樂禍甚至落井下石,可是他沒有,因為他要在在白鹿村乃至整個原上樹立一種精神,他要讓所有的人都看看,真正的人是怎樣為人處世,怎樣待人律己的。
子貢曾問孔子“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白嘉軒用他以德報怨的寬廣心胸踐行著儒家思想中的精華。
白嘉軒的肚子里沒有多少筆墨,所以他看不懂古人留下的名言警句,但是他有自己的一套處世哲學。他認為世事就是福禍兩個字,“凡遇好事的時光甭張狂,張狂過頭了后就有禍事;凡遇到禍事的時光也甭亂套,忍著受著,哪怕咬著牙也得忍著受著,忍過了受過了好事跟著就來了”,因為有了對人生苦樂清醒的認識,他才能處變不驚,做好自己該做的一切。兒子孝文在聽聞黑娃把老和尚的頭鍘掉后驚慌失措,可是白嘉軒鎮定自若,告誡兒子“要亂的人巴不得大亂,不亂的人還是不亂”,他將粗大的巴掌重重地拍擊到軋花機的臺板上;當他充分預感到混亂的來臨,也做好了應對的策略——處事不亂,他自信未做過損人之事,所以不會遭到報應;在白鹿兩家的問題上,他的平靜和鹿子霖的偏激狡詐形成鮮明的對比:鹿子霖設計拉孝文下水,孝文賣房賣地,他能夠談笑自若;鹿子霖被捕入獄,他又出手相救。
歷盡滄桑后的處變不驚,讓白嘉軒這一任務形象就有獨特的人格魅力。
孔子提出“剛毅木訥近仁”,《易經》中直接提出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觀點,觀全文可發現,白嘉軒剛強不屈的精神正是這種思想的體現。白嘉軒一手策劃了“交農事件”,帶領人民用行動反抗官府的橫征暴斂;“白腿烏鴉”進白鹿原后,面對楊排長的威脅,他不屈不撓,堅持“虧心的事不能做,沒道理的鑼不能敲”;即使曾經筆直的腰桿被打折使得他活像一只狗,他也依舊“佝僂著腰仰面看人”,折腰給愛面子的白嘉軒的打擊是巨大的,可他倔強的性格告訴他,精神的脊梁必須是直的。
白嘉軒身處于封建政權瓦解的時期,但他的內心仍然堅守著封建文明,他被封建文化道德所禁錮的身心,與他命運中的悲劇性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系。鹿三的一句“嘉軒,你好苦啊”道出了白嘉軒被痛苦奴役的一生。
白嘉軒作為威嚴的族長,為了維護傳統道德,甚至壓抑了他的人性。他喜愛自己的兒子,卻說不出親熱的話、做不出親昵的表示;白孝文犯錯后他雖然痛心疾首,卻仍然對兒子施以嚴厲的懲罰,與一向看重的長子斷絕關系;他疼愛女兒,卻在女兒做出違背祖訓的事情后, 又與女兒斷絕關系,他不得已而變得殘酷,當聽到白靈的死訊后他“渾身猛烈顫抖著哭出聲來”。親情的逐漸疏遠,讓白嘉軒命運的悲劇意蘊更加濃烈。
腰板被打折帶來的痛苦與屈辱只是暫時性的,真正的悲哀是他在那個風云變化的時代中越來越迷失了自己,不得不發出無力回天、好自為之的感嘆,他窮其一生捍衛的儒家道德與文化傳統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他也陷入深深地困惑之中。
利昂·塞米利安曾這樣寫到“我們看一部小說,主要看小說中對人物性格的揭示,這是構成小說的魅力和教育意義的因素。”通過對白嘉軒形象的分析,我們能夠更了解《白鹿原》這部偉大的作品,透過白嘉軒,我們看到特定社會歷史時期中國人的品性,尤其是白嘉軒身上所具有的優秀的儒者品格,對當代人和當代社會對具有重大的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