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于行走之中
——評史晶歆＆歆舞界舞蹈劇場作品《空性之舞》

張提振（中國藝術研究院，北京 100029）

在“歆舞界”成立五周年之際，他們推出了“跨界與未來：歆舞界五年作品系列展演”季度演出活動，在這次演出季中，青年編舞家史晶歆推出新作——“肖像”系列的第一部，即2014年中法文化之春的邀約創作作品——《空性之舞》，該作品獨具魅力的舞臺表達方式及發人深省的精神對話得到了觀眾一致的好評和贊許，同時也引發了觀眾對自我覺醒的思考和對個體生命價值的探尋。

歆舞界-藝術實驗室（XIN-ART-LAB）創建于2009年初，建立對表演概念的思考，提出以身體語言為主要的創作元素，同時進行對其他表現媒體的融合，結合文本、聲音、影像、戲劇表演、環境空間等元素進行對當代表演藝術的探尋；力求在傳統與當代的語境中向過去、現在與未來取材，探尋身體敘事的現代性，建構以身體為主的表演形式的多元性，并致力于當代舞蹈精神的探尋、建立與傳播。《空性之舞》也是本著這樣的創作理念，尋求舞蹈劇場在當代表演藝術中的多元化表達方式，探索舞蹈藝術在當代社會中的實質意義。

一次生命的覺醒，一場精神的對話。《空性之舞》這部作品是歆舞界-藝術實驗室“肖像”系列的第一部作品，在這個系列里他們探討個人精神的傳達與影響，運用劇場空間獨特的藝術語匯去塑造真實存在的個體生命，去傳達他們的獨特性與可分享的精神財富，旨在劇場空間呈現個人的精神肖像。該作品通過圍繞“空性”這一形而上的哲學命題的探討，展開蕓蕓眾生對個體生命的內省之旅，傳達解脫與開悟的精神正能量。

內容存在于形式之中，一部作品只有運用恰到好處的形式才能表達出其最完整的內容，不管是小舞蹈作品還是大舞劇都不例外。歆舞界一直都致力于探索舞蹈在表演藝術中的多元表達，其所創作出的作品在形式上都會給人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震撼，讓人拍案叫絕 ，妙不可言 。這次的《空性之舞》亦如此，在巧妙的形式之中表達出了完整的內容。

首先，是服裝的別具一格。在整個作品中，導演運用了三套不同顏色的服裝——黑、紅、白。色彩可以詮釋人生境遇，同時也可以透視人的內在靈魂，從表現凡夫俗子內心壓抑的黑，到表現行者歷練中灑脫的紅，再到表現內心世界得到洗禮后自由的白，三種色彩詮釋著人生中三種不同的生活狀態。從黑—紅—白這一心理路線，展示了人的內心從困惑到掙扎到開悟的一個歷練過程。從作品中 ，我們可以悟到這一過程只是人內心之中的一個小循環，這樣的小循環填充著人一生的整個過程 ，它是螺旋向上的、否定之否定的循環。在服裝上，不僅是顏色表達這一心理過程，同時從服裝設計的開合程度上也隱喻著這一細微變化。黑色服裝是將舞者身體完全緊緊包裹的，寓意著束縛、困惑與禁錮；紅色服裝是一件袈裟，雖然衣著寬松些許，但圓圓的斗笠還是將頭部罩住，朦朧的細紗將臉部遮擋，這一身裝扮顯露除了掙脫、沉靜與外化；白色服裝只是文明的遮羞布，粗糙但不失純美，寬松而又飄逸，處處透露著歷練之后的自由、蛻變與開悟。

除此之外，作品中服裝設計的獨特還在于色彩和新媒體前沿技術——交互技術相結合，此次新媒體交互服裝集合了北京科技大學覃燕京教授帶領的設計師團隊肖文鵬、孫渤涵的設計以及清華大學的前沿技術，與舞蹈表演展開有機的結合與對話。在黑色服裝包裹的頭部上閃爍的紅光，巧妙地訴說了人在壓抑時的痛苦；在紅色行者袈裟上一直亮著的螺旋線條，圍繞著身體，講述著歷練中的掙扎與內心的平靜；斗笠邊沿懸掛著的面紗，在行者修行達到一定程度時自動掀起，闡述了“空性”之變于無意之中。交互技術的使用，使服裝本體開始說話，與舞者內心產生對話，向觀眾傳達舞者的思想，新穎而又巧妙。

其次，是立方體發光裝置的獨具匠心。空間蘊含著哲理，幾何表達著思想，三個五面圍合、一面敞開的大小不等的立方體寓意著個體生命的三種承載物：小的寓意“本我”，游走在現實中的個體存在；中的寓意“我”的所屬之物，生活中的瑣碎和片段；大的寓意居所，個體安身立命的避風港。三個立方體的移動變化，展示了“我”行走中的世界。

再次，是影像與音樂的巧奪天工。現實與記憶同在，在行者修行的路途中，掙扎與痛苦并存，既有過往的滄桑，同時又有對漫漫前行道路上的彷徨，一段精彩的新媒體影像，將過去、現在與未來連成一線，實現了真實的時空穿越。在不同時空中與自己或與他者對話，打開了思考的現實界限，從多角度、多層面來審視自己的內心，沉淀自我修行的感悟，尋求再一次的覺醒與開悟。情感在音符中跳動，在作品中，新銳音樂人丁可的實驗氛圍音樂在舞臺空間里營造了一個虛空的小宇宙。音樂的基調或是壓抑、或是激昂、亦或是平靜，舞者隨音樂的跳動，用獨特的肢體語言表達著自己內心不同狀態下的動感空間，在壓抑中迷茫，在激昂中掙扎，在平靜中開悟，音樂與舞者的內心世界合拍齊鳴，相得益彰。

《空性之舞》是歆舞界-藝術實驗室“肖像”系列的第一部作品，在思想內容上探討的是個人精神世界，比較形而上，這樣的創作題材在詮釋的過程中很難得到很好的駕馭，再加之該劇作融合很多前沿技術的新媒體裝置，作品更難很好地得到全面掌控，由于種種因素所在，整體看待這部作品，不免還是有些差強人意的地方。第一，該作品各部分之間的連接還不夠順暢，舞者上下場的切入點還不夠精準到位，由此觀眾在觀看中有時不能將作品各部分很好地連貫起來整體把握，這樣 ，作品的整體表達會有所丟失。第二，作品中有些段落的內容在編排上就過于“實”了。比如說在最后穿白色衣服表達舞者內心世界慢慢覺醒、開悟的時候，舞者將衣服上的一些碎片慢慢扯掉，雖然衣服上的碎片有所寓意，但這樣的處理還是略顯過“實”。第三，新媒體交互服裝的使用，沒有將交互技術發揮到極致。比如在行者頭上斗笠邊緣懸掛的面紗，在舞者內心開始慢慢覺醒時，面紗自動掀開，雖然掀起來了，但是幅度太小了，觀眾稍不注意就會錯過這一精彩的瞬間。

一部作品就像該劇作中所探討的個人精神世界一樣，都有一個從粗糙到精細的過程，該作品所傳達的內容深刻，表達形式新穎，經過打磨，必成精品。

《空性之舞》是對關于生命內省的故事的描述，是對不斷蛻變的自我的尋求，是對個體精神肖像的探索……《空性之舞》使“我”從深陷于自我、禁錮、重壓的痛苦中蛻變為理解自己、理解他人及理解世界后的祥和。在行走中覺醒，在掙扎中開悟，覺醒于自身，開悟于內心。人生應在不斷覺醒中前行，在不斷深層開悟中沉靜，剝去束縛，腳步遵從于內心，每個人都會尋找到屬于自己的空性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