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蘿

達婷

那天蘇妍走向窗臺，原本是想從這跳下去的。一個月前，蘇妍被確診為乳腺癌，跟她相戀5年的男友，不顧幾個月后的婚禮之約，在一天下午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搬離了蘇妍的住處，沒有了任何聯系。男友走后，蘇妍躺在床上整整兩天，然后起來給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打了個電話。電話里蘇妍哭著說：爸爸，媽媽，對不起，我病了。

蘇妍的父母從女兒的哭聲中知道自己的孩子遇到了過不去的坎。蘇妍自小就很懂事，遇到再困難的事，都沒有像這樣哭過。第二天夫妻倆便把家里的糧食、牲口，能賣的都賣了，揣著錢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趕到了蘇妍的住處。

蘇妍父母是種地的農民，這些年為了供她讀書，幾乎沒有積蓄。蘇妍本想著自己工作以后好好孝敬父母，讓父母有個幸福的晚年，誰想到命運卻跟她開了如此大的一個玩笑。

蘇妍被父母哭著求進醫院，父親立即又趕回老家，去籌集蘇妍的手術費，留下來照顧蘇妍的媽媽一夜白頭。

蘇妍心如刀割，想到自己的病拖累父母，于是她趁媽媽不在的間隙，來到了窗前，突然看到窗臺上擺著一盆綠蘿。綠蘿被養在一個玻璃瓶里，墨綠的葉子一塵不染，清水中根須清晰可數。蘇妍看著這盆綠蘿，很久后轉身回到了病房。

不一會，一個小女孩朝著窗臺那盆綠蘿走去，雙手捧過，轉身，不一會兒，又折了回來，把綠蘿放回了窗臺，原來小女孩是給綠蘿換水的。

“丫頭，來，吃個蘋果?！碧K妍隔壁病床的阿姨在叫小女孩。小女孩進了病房，蘇妍這才看清小女孩的樣子。小女孩戴著一頂帽子，面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整個人看上去很虛弱。小女孩說：“姐姐，你是剛來的吧？姐姐要聽醫生的話哦，聽話病就會好得快的。”蘇妍笑了笑。

小女孩離開病房后，臨床的阿姨說：“這孩子真可憐，才十歲，白血病，醫院進來出去好幾次了，據說治不好了。小女孩特別乖巧懂事，治療再怎么痛苦，她都能忍著不哭，反過來安慰爸爸媽媽和病友。那盆綠蘿是她上次來住院的路上撿回養起來的。說來也是怪事，曾有病人從這個窗臺跳下去過，但自從小女孩把這盆綠蘿放在那后，就沒有發生這樣的事了。

蘇妍聽阿姨說完，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每天都希望能看到小女孩，但是一連幾天都沒有看到她，給綠蘿換水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蘇妍實在按捺不住問他：“大哥，請問那個小女孩呢？”男子說：“那孩子前幾天病情突然出現危急，現在重癥病房。我是她的病友，這盆綠蘿我們都在替她照看著?！碧K妍悵然地轉身回到病房，心里暗暗為那個小女孩擔憂。

蘇妍的手術很成功，出院的那天，特地想去看看那個小女孩。看到窗臺上那盆綠蘿還在，蘇妍松了一口氣，然而卻找不到小女孩。護士跟她說：“那孩子已經讓父母帶回家了，已經沒有希望了。她走的時候，給綠蘿換了最后一次水。孩子走后，這盆綠蘿一直有人在照看著。唉，說實話，每天面對這么多的病人，有些事情好像都麻木了，唯有這孩子，想到心就痛，簡直就是個天使?！碧K妍眼淚奪眶而出，走到窗前，把那盆綠蘿捧到水池邊，仔仔細細地擦拭每片葉子，換了水后放回了窗臺。

恢復健康的蘇妍也開始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愛情，當上了美麗的新娘。在新家里，蘇妍的書桌旁放置了一盆綠蘿，她一直忘不了那個小女孩。雖然她不知道那個小女孩的名字，但在蘇妍的心里，小女孩的名字就叫綠蘿。有時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蘇妍獨坐書桌前，看著這盆綠蘿，心里默默地念道：“謝謝你，親愛的綠蘿！”

（責編/王研 題圖/葉旦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