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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春草木深

2018-04-03 01:44:29北風三百里
青春美文CUTE 2018年1期

■文/北風三百里

圖/棉花圃

1940年,中國亂成了一鍋粥。在日本人的炮火轟炸下,全國的大學都在朝西南撤。蔣秋儀從江蘇輾轉越南入滇,終于趕上了東陸大學的入學考。

昆明已是入夏時節,翠湖邊上桃紅柳綠,她的目光卻被一棟淺褐色的建筑吸引了過去。

“那是什么地方?”

“陸軍講武堂,”和她一道的學生是本地人,看向那的眼神帶著些畏懼,“那里出來的大兵都很粗野,老百姓很少和他們打交道。”

她點點頭,從講武堂高聳的鐵門前匆匆走過。

蔣秋儀是被苗族小姑娘的賣楊梅聲吵醒的。

學校的宿舍緊張,她便在翠湖不遠處和同學租了間側屋。同住的祝蕊早已收拾妥當,把衣服往蔣秋儀身上一丟,說:“克圓通山看櫻花。”

云南話里“去”念作“克”,蔣秋儀學著她的調子,格外痛苦地說:“不克不克,睡覺才是正經事。”

窗簾被“唰”的一聲拉開,云貴高原刺眼的陽光毫不留情地穿透了蔣秋儀的眼皮。

她早該想到,這么大好的春光,要是不發生什么才子佳人的浪漫事,倒是辜負了。

1941年春天的櫻花是圓通山十年來開得最盛,今日的游人又尤其的多。祝蕊從中學起就在昆明讀書,說起圓通山踏青來頭頭是道。

“以前哪有這么多人,”她頭上滲出一層薄汗,臉上帶著似迎春三月般的盈盈笑意,“這不是打起了仗,云南成了大后方嘛。單說那西南聯大,都是年輕人,哪個不愛熱鬧不愛玩,一到春天就往這圓通山扎堆地跑。至于咱們東陸,本地的雖多,不也有像你這種千里迢迢從江蘇趕來的?”

正說著,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蔣秋儀和祝蕊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了過去。

一個中年人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一個穿著馬褂的青年的腿,四周散落著一地的碎片和一個歪倒的相機。那年頭的老式相機體型巨大,砸壞了極難修復,看那男人哭得慘烈,大概是那地痞砸壞了他吃飯的家伙。

“呀,這人可真混賬,”祝蕊對蔣秋儀耳語道,“這大叔腿腳不好使,傾盡家產買了個相機,每年春天都來這里給游人拍照謀生。那么貴的東西給人砸了,讓人家以后怎么討生計。”

那地痞砸了別人的東西,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一腳踢開跪在地上的男人,甩著膀子破口大罵:“這整個圓通山誰不知道做買賣要看我杜六爺的臉色,你不給錢就滾蛋!”

蔣秋儀從江蘇一路跋山涉水地趕過來,眼見著抗日將士流血犧牲,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自己人欺負自己人的勾當。她一個箭步竄到了那地痞前面,抬手就是一個巴掌。

這一巴掌把地痞扇傻了,也把周圍的人嚇蒙了。拍照的男人哆哆嗦嗦地湊上來往外推蔣秋儀:“姑娘你快走,這事跟你沒關系。”

“怎么沒關系?不但跟我有關系,跟這周圍看著的所有人都有關系!外面都要打翻天了,有力氣不去抗戰救國,反而在這里欺負自己人,你——”

她話沒說完,那地痞忽地反應過來了,一雙眼睛瞬間變得通紅。他伸手掐住蔣秋儀的脖子,不干凈的話噼里啪啦地從嘴里往外蹦。可蔣秋儀也不是吃素的,張嘴就在他手上咬了下去。那地痞哀號一聲松開手,手背上赫然出現一個滲著血絲的牙印。

就這分開一瞬間的功夫,忽然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擋在了蔣秋儀的身前。

“砸老實人的相機,欺負小姑娘,你這圓通山杜六爺的名頭,我怎么沒聽說過?”

說話的人穿著軍裝,高出那地痞一頭還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矮小的杜六。對方被他嚇得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那男人下起手來又狠又快,一拳就把杜六打得蜷縮在地上。蔣秋儀看他打得血腥,腹誹這人粗野,懨懨地轉過頭準備離開,卻被一個半跪在地上的年輕男子吸引了目光。

他正把那些破碎的相機零件放進一方手帕里。零件撒得滿地都是,他把它們從土里揀出來,吹干凈表面的灰塵,再妥帖地包好。

“同學,你這是干什么?”那滿臉淚痕的大叔在一旁問。

“您別急,”這男子說話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嚇著什么一樣,“這東西,我能修。”

“你能修?”蔣秋儀不自覺地反問出聲,“這東西我見人拆過,復雜得很,如今碎成這個樣子……”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把那句“哪里能修”咽回肚子里。

那男子抬起眼望著她,眼底有著不自覺的笑意。“慢慢修,總能修好的。”他的聲音慢條斯理,好像江南的綿綿細雨。

蔣秋儀正看得出神,肩膀卻冷不丁被人推了一把。細雨瞬間被一團無名火蒸發成了水汽。她怒沖沖地回過頭,只看見軍裝上閃閃發亮的徽章。

“姑娘剛才那一口咬得頗有武林高手的風范,在下甚是佩服啊。”這人嗓門大,聲音從頭頂傳來,震得蔣秋儀的耳膜都疼。她挑起眼看著他。

“陸祁蒙,”收拾零件的男子有些好笑地站起身,“哪有你這么對女學生說話的。”

“你剛才又不是沒看見,這是一般的女學生嗎?”被稱為陸祁蒙的男子絲毫沒有減低嗓門。蔣秋儀透過他抬起的手臂望過去,那杜六剛被收拾完,扶著右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在下習武多年,只聽聞過鑒湖女俠的傳聞,沒曾想今日見了一個真巾幗!在下……”

“你有完沒完?”蔣秋儀后退一步,怒視他的雙眼,“一個土大兵裝什么有文化!‘在下在下’的,現在都什么時候了?”

身后的那個男子笑出了聲,蔣秋儀的臉瞬間刷上一層紅暈。

和祝蕊回到家,蔣秋儀才發現自己脖子上被那地痞掐出了一道深深的紅印。祝蕊給她用涼水冷敷,一邊敷一邊數落她:“那些地痞是什么人,你怎么敢隨便和他們起爭執。要不是那兩個男人突然出現,你現在還不知道是什么下場!”

她心不在焉地哼哼兩聲,滿腦子都是那個穿著青色布衫的男子。當兵的稱呼他為楚兄,那他叫什么?住哪里?相機那么復雜的東西,他怎么會修呢?

想起當時,直到她和他隔了二十多級山梯,她突然回頭大喊:“你在哪里修相機,我想看。”

隔著那么遠的距離,她仍能感到他是笑了。他的聲音仍然不高,卻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朵:“你來西南聯大物理系的助教室,我總在那里。”

“倒是記住了那個蠢名字——陸祁蒙。”最后,她有些恨恨地想。

東陸大學的課業也不輕松。她修的是外語課,昏天黑地地忙了一周,終于擠出周末去西南聯大看看。來昆明半年了,她還沒進過西南聯大里面。大抵是因為它的大門太破了,看見大門就能想到里面的光景,實在是叫她提不起參觀的興趣。

她那天起得很早,卻彎彎繞地先去了翠湖旁邊。見意中人這件事說不上大,卻也叫人臉紅心跳,想著這個點他還沒吃早飯,蔣秋儀的腳步不自覺地就拐向了翠湖邊上的早點鋪。

那家鋪子和她平常上課不順路,來了半年也只去過兩三回。這次一掀簾子進去,卻只看見滿屋子都是陸軍講武堂那群人高馬大的軍人。大概是出了校門,這些人頗有些軍容不整,武裝帶扔在桌上,好些人的外套也敞著口。

屋子里除了這些當兵的,沒有別的顧客,店家有點愧疚地沖蔣秋儀笑:“講武堂今天有假,您要不換一家?”

大概是看見這身軍裝就叫蔣秋儀想起了陸祁蒙,她很不要命地補了一句:“你們專供當兵的吃早點,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不伺候?”

一屋子人聲鼎沸瞬間就靜了下來,每一雙眼睛都上下打量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蔣秋儀被他們盯得心里發毛,蔫達達地往后撤了一步。

有個男聲突然打破了沉默:“我之前怎么跟你們說的?”一個高大的身影自鋪子最里面站了起來,“看見人家女學生,要問好。”

鋪子里水霧重,那男人越走越近,一張刀削斧砍的臉漸漸清晰起來。

“要是漂亮的,還得起立。”

當兵的哄堂大笑。那男人最后一步邁得好遠,一下就站到了蔣秋儀跟前。

“像這位姑娘這種程度的,那得敬禮。”說著他“噼啪”一聲立正,右手抵上太陽穴,嘴角還掛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在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蔣秋儀恨不得扒個地縫鉆進去。

陽春三月好光景,翠湖水波粼粼。她在前面一溜小跑,誰知陸祁蒙邁開腿幾步就趕上了她。

“你干嗎老跟著我啊?”

“蔣姑娘,我可沒跟著你,我這是要去西南聯大。還有,你那早點再不吃就涼了。嘖,不過你要是給人帶的,那就另說了。”

蔣秋儀恨他恨得牙根發癢。

“你去西南聯大干什么?”

“去看我的好兄弟,楚千山。”

陸祁蒙說完這句便邁開長腿,幾步就超了她一大截。

在蔣秋儀的想象里,去看心上人這件事是一件頂神圣的事情,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她的所有計劃都打亂了。

楚千山給她介紹西南聯大的校園,身邊有他;帶她看西門外的古驛道,身邊有他;請她去校外的茶館喝茶聊天,身邊還有他。好不容易擠出的周末就這樣被葬送,蔣秋儀欲哭無淚。

這沮喪一直持續到回到西南聯大的理學院。

他們出去的時候走的是西門,門外只有一條滄桑的古驛道。而回理學院則是從北門外的土路進來的,一進門,好一片艷麗的劍蘭。

蔣秋儀生在江南,江南的花都是淺淺的、柔柔的,何時見過這么艷麗的花種。桃紅的、艷紅的、綠的……每種顏色都濃烈到刺激人的視覺神經。她剛想過去細看,卻被楚千山拉住了袖子。

“那花可看不得,”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來,臉上是那種無可奈何的表情,“那是我們高教授種的美國劍蘭,誰要是碰一下,他可要罵人呢。”

蔣秋儀頗為沮喪。

“我就過去看看,我不碰。”

楚千山堅定地搖搖頭,目光示意她看左前方。

她一抬頭,一個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辦公室的窗戶前兇巴巴地盯著她。

“嗤,”陸祁蒙抱著手臂在他們身后頗為不屑,“正所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教授真是個老古董。”

蔣秋儀早就對陸祁蒙一肚子的火,身體里幾乎長出了針對陸祁蒙的反骨。明明是她想看的劍蘭,此時陸祁蒙一開口,她反而反擊道:“人家辛辛苦苦種的花,憑什么叫你摘了去?你只聽過這首婦孺皆知的雜詩,卻不知道那句‘摘花不恤種花難’吧。”

陸祁蒙被她噎得張口結舌,只好語帶諷刺地回了一句:“蔣姑娘好學識。”

楚千山愣了一下,等到兩個人轉過身才悄聲問道:“蔣姑娘,我怎么沒聽過這句詩?”

蔣秋儀眨了眨眼,悄聲回應:“這是我剛才臨時想的。”

第二天清早起來,蔣秋儀還在洗漱,忽得聽到祝蕊一聲贊嘆:“秋儀,你快來看,這是誰給咱們送的花啊?”

蔣秋儀顧不上擦臉,幾步就沖了過去,門前的石階上放著一簇燦若云霞的劍蘭。

誰啊?她邊笑邊抱住祝蕊。除了楚千山,還能有誰呢?

在日軍的猛烈進攻下,防線一退再退。有傳言說,日本人打不下西南,要從緬甸入境,兩面夾擊。

這最后一塊河山也算不得太平了。日本人的飛機成天在頭頂飛,開始說只炸軍事機構,可后來多處居民區也開始遭到炸彈襲擊,情況變得越發嚴峻。

蔣秋儀開始頻繁地跑警報。一旦日本人的飛機逼近昆明市區,五華山上紅色的警報紅球便高高升起。她和同學們收拾東西,聽到急促的汽笛聲后,大家就一窩蜂地跑向大西門外的古驛道。

去古驛道要經過西南聯大門前的公路,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有意無意地朝聯大的方向望過去——還真被她碰見過幾次。楚千山拿著幾本書,被人流擠得東倒西歪。她裝作不經意地跑過去,然后很驚訝地一拍他的肩:“哎,你也在啊?”

楚千山就會很紳士地笑笑,然后拿過她背著的東西,把她領到自己常去的防空洞。他真的是個很安靜的人,警報有時要持續一天,他便像坐禪一樣坐在那讀一天的書。蔣秋儀則在一邊翻看他的筆記,復雜的公式把她嚇得趕緊合上。

那次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故,她到了常去的防空洞,楚千山卻遲遲不來。正等得焦急,卻看見陸祁蒙領著一群講武堂的學員跑向防空洞,他們幾個學員有的抬擔架,有的搬藥水,而擔架上的人則是血肉模糊。與此同時,昆明市內的轟炸聲也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陸祁蒙,”她嚇得腿腳發軟,“楚千山呢?”

對方一身一臉的血,看著她的眼神兇神惡煞。

“今天警報來得太晚,飛機轟炸西南聯大周邊,傷了不少人。”

傷員都已被安置進了防空洞,陸祁蒙一招手,學員們馬上又向市里跑過去。臨走前他說:“那小子一向命大,不會有事的。”

后來又來了幾撥人,有學生,也有軍人。蔣秋儀抱著膝蓋坐在防空洞口,目光無神地望著前方。不一會兒,有人來報信:“政府說這次轟炸來得蹊蹺,讓大家今晚不要回去。”

防空洞底下一下子炸開了鍋。昆明城晝夜溫差極大,家里有老人小孩的怨聲載道,直恨今天沒多帶些衣服。

蔣秋儀把頭擱在膝蓋上,哭得不能自已。有人把衣服披到她身上,一抬頭,竟是楚千山。

他的衣服有些臟,一些地方還沾了血漬。他輕聲細語地說:“你哭什么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原來轟炸西南聯大時,他正好在市區做兼職,做工的人家說他們樓下自己挖了間防空洞,叫楚千山先進去躲躲。后來轟炸一直沒停,他直到晚上才出來,還幫著抬傷員,這才過來得晚了。

他身后散坐著一些剛過來的講武堂學員和許多急救人員。蔣秋儀擦擦眼淚,這才想起了剛才那個一身血的陸祁蒙。

楚千山大約也是很累了,靠在防空洞的墻壁上沒一會就入了夢。蔣秋儀給他蓋了件衣服,一個人爬出了防空洞。

陸祁蒙坐在離防空洞很遠的土山包上,一言不發地抽著當地的一種土煙。或許是嫌衣服上的血腥味太重,他的上半身裸露在昆明初春的夜風里。

“冷不冷啊?”蔣秋儀站在他身后說。

他也不說話,把煙掐了,又點上,又掐了。

她發現她對陸祁蒙永遠沒什么耐心。煙味順著夜風嗆得她嗓子疼,蔣秋儀走過去,把他的土煙遠遠扔開,然后看到他赤裸的脊背上有還沒處理的傷口,可能是救人的時候被彈片擦傷了。

“受傷了不知道去包扎一下啊,你這樣給誰看啊。”

陸祁蒙嗓子沙啞地說:“沒給你看。”

她翻了個白眼,回營地要來了紗布和酒精。蔣秋儀下手不輕,酒精擦在傷口上,疼得他眉頭一緊,卻仍是一聲不吭。

“你倒是說句話啊,”她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借你吉言,千山沒什么大事。陸祁蒙,說實話,我以前一直挺看不上你的,你這回倒讓我刮目相看了。這次要不是你們啊,傷的人肯定更多……”

“要不是我們?”他忽然冷笑一聲,“偌大一個陸軍講武堂,上下軍官學員幾千人,卻叫昆明百姓任人宰割。日本人的飛機就在頭上飛,我們卻連一點防空力量都沒有……”

她聽得噤了聲。

“眼看著日本人就要從越南入境了,我們前方陣線卻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他說得悲痛,把臉埋進了雙手,“真想快點上戰場。”

蔣秋儀看著他的樣子,心里忽然也覺得很難過。她想拍拍陸祁蒙表示安慰,卻沒想到對方一頭栽進了她的懷里。

“我們會贏的。”她輕聲說。

陸祁蒙在她懷里點了點頭。

那是日軍最后一次對昆明進行大規模的轟炸。部隊的防空力量逐漸向西南轉移,日本人的飛機還會來,卻絕沒有之前那么肆無忌憚。也就是從那時起,蔣秋儀和楚千山逐漸沒了聯系。西南聯大學生多,蔣秋儀不好意思總去,楚千山更是全無消息。祝蕊看她成天失魂落魄,拜托了幾個西南聯大的老同學,竟問來了楚千山兼差的地方。

“我才不去,”蔣秋儀自小心高氣傲,如今被人這樣漠視,心里總也過不去,“他不愿意找我就不找了,我何必倒貼上去。”

“你們這些南方的大小姐就是矯情,”祝蕊跑前跑后卻得她個白眼,也就沒了好臉色,“我們西南的女孩子,喜歡誰就喜歡了,哪還在乎那么多的臉面家室。”

祝蕊確實是這樣的女孩。她17歲就和在昆明集市上討生活的納西族小哥哥私訂終身,兩人相戀至今還未鬧過別扭。蔣秋儀自知理虧,拉著祝蕊的手撒嬌:“好姐姐,是我討人厭。你神通廣大,把我介紹去那兼差吧。”

楚千山在一家點心廠的職工夜校上班。他日日熬夜給那些糕點師傅講算數,早上又要起來備課,把一張俊臉熬得白里透著青。蔣秋儀和他半年未見,再見卻發現他消瘦得沒了人樣,心疼得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可惜那時候越南已被日軍攻下,郵路不通,他們都是領著政府救濟金的窮學生。糕點廠的老板看他們可憐,時常包些賣不掉的甜點讓他們帶回家,兩個人走在路上交換著芙蓉糕和桃酥,苦里有甜,仿佛日子也沒那么難挨了。

可和楚千山越是相處得久,蔣秋儀就越難過。他這個人,看起來溫文爾雅,臉上總掛著笑,可其實誰也不愛,誰也走不近。好一個楚千山,“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能當得起這樣孤冷名字的人,你又指望他能怎么與人相近呢?

與此同時,祝蕊也和家里鬧翻了。她和她的納西族小哥哥的事被家里人發現,被勒令回到騰沖市的本家。家里派人來抓她,祝蕊一不做二不休地和情郎私奔去了境外。

路費是蔣秋儀拿出大半的積蓄給她湊出來的。兩個女孩在昆明城外抱頭痛哭,祝蕊和她說:“秋儀,我好害怕。仗打得這么兇,不知道哪天人就沒了。剩下的這些日子,我一定要和喜歡的人過。”

古驛道上的駝鈴悠悠揚揚地響,這條路一直通往滇西深處。蔣秋儀恍惚地想,這戰爭鬧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在匆忙之中選擇了愛人,贏了就能贏一生,輸了也可以借口是輸給了時代。她才不要這樣稀里糊涂地贏,更不要這樣糊里糊涂地輸。

祝蕊走后不久就迎來了重陽節。重陽節要登高,她和楚千山去了昆明城外的大觀樓。她站在風口上,一字一頓地問楚千山:“你到底愛不愛我?”

楚千山是個那么淡漠的人,這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到死都沒為誰動過心。可是他到死也沒忘了蔣秋儀那天的樣子:她穿了件白襯衣,頭發梳到腦后,眉毛細細描過,整個人仿佛是有些透明的,身后是五百里滇池,長風如歌。遲鈍如他,也能知道這是種攝魂奪魄的美。

他沒有說話。

蔣秋儀笑了,她快活地從風口上跳下來,帶著些遺憾地捶捶他的肩膀:“不喜歡我,為什么要給我送劍蘭?叫我在你身上浪費了大好青春。”

楚千山愣了一下,說:“我沒有給你送過劍蘭。”

楚千山的導師愿意舉薦他去歐洲讀書。他一個大男人,毛手毛腳,蔣秋儀幫他打點好行裝,一直送他上了北上的列車。

那年頭出國讀書著實比登天還難。一路過去全是淪陷區,買低價船票,住劣等船艙,報平安的書信漂洋過海,歷經幾個月還未必能送到目的地。祝蕊仍是沒有消息,滇西局勢越發地亂,蔣秋儀揪著一顆心看報,把親友所在的地方畫上了紅色的標記。

陸祁蒙是在一個深夜找上門來的。

送他來的也是個穿著講武堂軍裝的學員。大半夜來敲姑娘家的門,他明顯也很不好意思。

“陸大哥喝多了,”他有點緊張地說,“一直念叨著文林街28號,我就把他送來了。”

蔣秋儀看那個小學員不過十幾歲的樣子,忍著沒發火,卻仍是忍不住出口質問:“你們講武堂的人喝多了,送到我這來干什么?”

“姐姐,”小學員唯唯諾諾,“陸大哥這樣回學校,是要被督查記過的,說不定還要關禁閉,你就收留他一晚上吧。”

蔣秋儀氣結,她一個女學生大半夜地把一個當兵的收留在家里,傳出去實在是不太好聽。奈何那小學員的表情實在可憐,她又怕再說下去鄰居開窗探看,只好開門讓他倆進來。

陸祁蒙真的是喝多了。小學員把他千辛萬苦地扛過來,早已精疲力竭,放到床上的時候沒控制好力道,只聽“咣”的一聲,那張年事已高的舊床板發出了一陣呻吟。

小學員在蔣秋儀的怒視下迅速蔫了下去,顫抖地說了聲“麻煩姐姐了”就跑沒影了。

酒氣迅速在屋子里彌漫開。蔣秋儀氣沖沖地打了盆水,一邊腹誹著自己怎么會認識陸祁蒙這種酒鬼加煙鬼,一邊惡狠狠地幫他把臉擦干凈。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這是這間屋子里半年來第一次有了些生氣。

陸祁蒙明明喝多了,卻仍是一副很有意識的樣子。蔣秋儀正說著“哪有你這么做人的”,他竟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蔣秋儀,你就會罵我。”

一個大男人,說起這話來卻帶著三分委屈。蔣秋儀愣了半晌,看著他緊皺著眉的樣子,竟有些心軟了。她輕手輕腳地給他蓋好被子,柔聲問道:“想吃什么?”

陸祁蒙縮了縮脖子,含含糊糊地說出了“想喝粥”三個字。

她苦笑。陸祁蒙還真是喝多了,如今的昆明物價飛漲,哪個普通人家還能常備著米面?她翻箱倒柜找出了幾根蘿卜和黑市換來的肉罐頭,給他煮了一鍋肉沫蘿卜湯。

“你可把我過冬的存貨都吃光啦。”她扶起陸祁蒙開玩笑似地說。陸祁蒙醉得握不住碗,抓著她胳膊的力道倒是很大。眼見著湯快見底,陸祁蒙卻怎么都不撒手。

“陸祁蒙,你是真醉假醉?”

“真醉。”靠在她身上的男人一下就睜開了眼,“不過剛才醒了。”

蔣秋儀一驚,急忙想抽出手臂,卻沒想到對方握得更緊。他把她拉到離自己不能再近的位置,滿身的酒氣把她熏得也有些飄飄然。

“為什么喝酒?”

“慶功。”

“不怕被記過?”

“怕。”

“怕還喝那么多?”

“我想你。”

話音剛落,蔣秋儀只覺得身體被凌空掉了個個兒,整個人籠罩在陸祁蒙的陰影里。

“陸祁蒙,”她一字一頓,“劍蘭花是不是你送給我的?”

“是。”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你那時候喜歡的是我兄弟啊。”他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楚千山也會這樣輕輕地說話,可那是他對所有人說話的方式,而陸祁蒙只對蔣秋儀如此。

他說:“秋儀,我要上戰場了。”

1941年冬,中英形成軍事同盟,中國為保衛國家西南大后方組建了遠征軍。四面八方的精銳部隊向西南方向集結,從云南騰沖正式出發。陸祁蒙所在的陸軍講武堂為這支部隊貢獻了大批的軍官和將士。

那個冬天萬物凋零,陸祁蒙托人給她留了一封信:“秋儀,冬天很冷,多穿衣服。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就回來。”

后來蔣秋儀就有了個習慣,春天一到,就去圓通山的櫻花底下照一幅相,在后面標好拍攝的日期。她說要等陸祁蒙回來的時候,把他不在的時光都補給他。

這個故事發生那年,蔣秋儀20歲。

東陸大學在新中國成立后改名為云南大學,西南聯大回遷,舊址與云南師范大學合并。陸軍講武堂則被閑置,里面有的是游客,而不是高呼愛國口號的青年。蔣秋儀是我老師的老師,因為沒有兒女,老師常叫我去幫她打掃屋子,與她聊天解悶。她是個很和善的老人,總給我吃些自己做的糕點,雖然總是因為眼花,在面里揉了過多的白糖。

退休以后,她其實就不太出去了。她說昆明城變了,樓太高,車太多,走在馬路上會找不到家。去年三月份的時候,她不知怎么了,突然就開始打點行裝說要出趟遠門。我和老師匆匆趕到她家,發現她正對著一沓照片大哭。

她給我們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2015年3月,埋骨異域七十余年后,347具中國遠征軍陣亡將士的遺骸從緬甸經由云南騰沖猴橋口岸回國。蔣秋儀在老師的攙扶下走下車,在浩浩蕩蕩的運送車隊旁,把60年來的照片盡數燒成灰燼。

她的愛人沒有食言,他在春暖花開的季節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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