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澤音樂“雙子星”

胡越菲

2017年，山澤四重奏與“米域”聯合辦公空間（Mixpace）合作，在其旗下四個各具特色的辦公空間里，舉辦了名為“成人法則”的跨界巡回音樂會。悠揚的弦樂，使原本自由、靈動的空間，更增添了別樣的藝術氣息……

將熱播劇搬到現實生活中

這次別出心裁的巡回演出的發起者，是兩個90后的年輕人：陳弘達與羅夏秋。他們最初組建山澤四重奏的靈感，來源于2017年一部熱播日劇《四重奏》——繼《交響情人夢》之后，這部豆瓣評分9.1的日劇又掀起了一個古典音樂的熱潮。

《四重奏》中的主角是四個三十幾歲，人生還沒到巔峰就開始走下坡路的“三流樂手”：以家庭為重，丈夫卻離家失聯一年多的家庭主婦；窮困潦倒，靠在路邊拉琴為生的無業女青年；三十多歲仍在到處打工當助理、前妻帶兒子離他而去的落魄男；出身于音樂世家，卻沒有繼承到任何天賦的“廢柴”三代。不是什么懷才不遇的天才演奏家，而是有點“loser”的四個人，組成了一支業余四重奏團。

一種淡淡的“小確喪”的感覺貫穿了全劇，向我們講述著成人世界里的真實和痛處：努力了也不一定成功，拼搏了也沒有奇跡，三流的演奏永遠變不成一流。然而，無論是在高雅的西餐廳、熱鬧的百貨商場，還是在老舊的居民樓下，無論是穿著優雅的演出服，還是滑稽的動物裝，四重奏的成員們都能毫不計較地享受著音樂帶給他們的快樂，而設置精妙的經典作品，也成為了劇情和人物的映照。

由于對《四重奏》中所傳達的價值觀高度認同，陳弘達與羅夏秋召集了四位高顏值、有才華的年輕人，組建了“山澤四重奏”。與劇中不同的是，山澤四重奏的成員大多為專業音樂學習者——小提琴手劉沁妤是上海音樂學院的在讀研究生，中提琴手武梓顏是上音大四學生，大提琴手丁果果是華東師范大學大提琴專業碩士，而作為第一小提琴手，陳弘達本人是其中唯一一個“非學院派”。

“成人法則”巡回演出的曲目單全部來源于日劇《四重奏》，山澤四重奏把劇中美妙的音樂成功地搬到了現實生活中。

于是，巴赫、舒伯特、斯美塔那創作的名曲——《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死神與少女》《伏爾塔瓦河》，以及片尾曲——椎名林檎的《成人法則》，在位于魔都的跨界空間內輪番奏響。更值得一提的是，原劇出于時長的考慮，大部分的音樂都是節選，難免讓人有意猶未盡之感，而他們的演出則奉上了自己改編的完整版，甚至有不少曲目還是真實生活中的全球首演。

演出前，山澤音樂發出了“如果你的生活過得太順遂，那還是別來聽這場音樂會了吧”的號召。羅夏秋相信大家都能看出這是一種反話，“試問，又有多少人敢說自己的生活是真正一帆風順的呢？所以我們的潛臺詞還是，希望大家都來看”。的確，劇中那四位年輕人勇敢追夢卻郁郁不得志的樣子讓人很有代入感，“其實都市里有很多這樣的人”。人生總是像《伏爾塔瓦河》一般時而平靜，時而湍急，也會像《炎夏》里的一聲雷鳴后突然下起滂沱大雨。正如《四重奏》片尾曲《成人法則》的歌詞所寫：“手忙腳亂，時而幸福，時而不幸，唯有內心悸動不已?！?/p>

音樂會受歡迎的程度也印證了他們先前的推測。四場巡演的門票在一周內全部售罄，現場座無虛席，有超過兩成的非上海地區觀眾專程趕來，更有七萬余人在bilibili網站上觀看了在線直播，而包含這場音樂會曲目的歌單也在網易云音樂上斬獲十萬次以上的收聽量。山澤四重奏的首次“試水”，便以其創新顛覆的表演形式在市場上獲得了熱烈的反響。

在Loft里的音樂會

Loft通常指的是那些“由舊工廠或舊倉庫改造而成的，少有內墻隔斷的高挑開敞空間”。在陳弘達與羅夏秋看來，古典音樂可以很多元：演出場所不設限，觀演人群不設限，現場玩法不設限?！艾F在很多人看到音樂廳都有點兒‘望而卻步，不敢邁出這個步子。我們知道，如果把這場如此與眾不同的音樂會放在需要大家正襟危坐的音樂廳里，害怕被各種禮儀和規矩約束的年輕人是不會來的?！币虼?，他們希望在更“接地氣”的地方舉辦音樂會，讓大家與音樂有更近的距離。

一開始，他們設想的是在上海各種特別的空間里演出，“比如美術館、古董家具店、茶室等”。后來，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們接觸到了米域，并被其極富設計感的空間所吸引，于是決定嘗試用音樂呼應建筑，打破藝術表演與辦公空間的界限。“在米域聽音樂會，你隨身帶的咖啡不會被沒收，拍照的時候不會有工作人員來阻止你”，這也與他們舉辦音樂會的初衷相當契合。

米域在市中心對老舊建筑進行改造升級，使之煥發新生，成為一個多元、開放、自由、創新的社區，充滿了想象力和創造力。米域在淮海路、南京西路、中山公園等CBD皆有空間布局，各具高顏值的美學設計與場域氣質：位于淮海路的米域·飛元，以別具一格的“空中花園”，打造自由呼吸的工作方式；地處南京東路、原百年建筑禮和洋行的米域·禮和使用有節奏的陣列排布設計，成為時髦的高端聯合辦公空間；米域·有光坐落在世博濱江沿線，將原本采光不足的廢舊鉚釘廠改造成為沐浴陽光、承載多元活動的場所；而位于大虹橋商圈的米域·方寸則以開闊的空間和輕盈的氛圍，讓人感受到自由舒適、創意不斷的體驗。

除了常規曲目以外，山澤四重奏還根據每個米域空間獨特的個性，特別為每一場巡回音樂會量身定制了一首最符合其場域氣質與風格的曲目。“這是我們的一個小心思，”陳弘達介紹道，“比如第一場在米域·方寸的‘尺之法則音樂會，因為它的場地呈幾何式形狀，我們就找了一首節奏感比較規整的曲目——美國近現代作曲家安德森（Anderson）創作的《切分音的鐘》（Syncopated Clock）來與之呼應；第二場在米域·有光的‘光之法則，他們挑選了海頓的《降B大調弦樂四重奏（日出）》來呼應場地對于日光的巧妙運用；第三場的米域·飛元像個空中花園，所以我們選了柴科夫斯基的《花之圓舞曲》；最后一場挑選了巴赫帶有宗教色彩的《G弦上的詠嘆調》，因為米域·禮和的建筑有著教堂般的設計，希望能讓大家找到一種心靈連通上帝的感覺。”

在陳弘達與羅夏秋看來，這是一次雙贏的、深度的合作，“并不是說我們付費找了一個地方來演出，也不是場地花錢找了一個四重奏來做公關活動”。

90后音樂廠牌掌門人

事實上，“山澤四重奏”是“山澤音樂”旗下的一個團體。而“山澤音樂”，則是一個廠牌，“有點兒像經紀公司、唱片公司這樣的概念，我們幫助藝術家和音樂團體來做一系列的包裝、宣傳、推廣、制作”。山澤音樂由陳弘達與羅夏秋共同創立于2017年3月。

陳弘達從三歲開始學習小提琴，現在已經是一位多元化的音樂人。他不僅在上海彩虹室內樂團擔任樂隊首席，也作為客座首席和獨奏嘉賓在上海的各大音樂廳里參與過諸多交響音樂會。同時他也與譚盾、張軍等當代藝術大家有過合作，曾作為特邀音樂家參與了荷蘭作曲家、聲音藝術家Martijn Tellinga在外灘美術館舉辦的聲音藝術展覽。在積累了豐富的樂隊經驗后，陳弘達又開始涉足樂隊指揮領域，擔任了理查德·克萊德曼世界巡演上海站的樂隊指導以及第三季《出彩中國人》總決賽的現場樂隊指揮，目前他還是多個中小學的校樂隊指揮。旁人可能想不到擁有如此豐富資歷的陳弘達竟然并非是“科班出身”，當年高考以三分之差與上海交通大學失之交臂后，他進入了上海師范大學主修廣告學。不向命運低頭的他，反而利用專業所學與自身所在的行業相結合，在2014年榮獲上海音樂學院“第二屆音樂經紀與制作人大賽”的亞軍及最佳人氣獎，并作為上海彩虹室內樂團的首任行政總監策劃并制作了多場別具特色的音樂會。

同陳弘達一樣，自幼習琴的羅夏秋也沒有選擇音樂專業道路，卻陰差陽錯地考進了上海師范大學廣告系，成為了陳弘達的同班同學和隔壁室友。他倆在課余時間都喜歡嘗試各種不同的樂器，羅夏秋是一名鋼琴演奏者，陳弘達是一名小提琴手，但有趣的是，兩人卻分別作為貝司手和鼓手同臺演出過。大學期間，羅夏秋是一個十足的學霸，曾經獲得過第六屆全國大學生廣告藝術大賽一等獎，更有在著名跨國4A廣告公司麥肯·光明長達一年的實習經歷。畢業后，他進入一家知名奢侈品公關公司工作，服務于Zegna、LouisXIII等客戶，這些工作經驗豐富了他的文案、視覺、整合營銷能力和國際化視野。

我的名字就來自維瓦爾第的小提琴協奏曲《四季》，古典音樂可以說會伴隨我一輩子了。——羅夏秋

因同窗之誼，羅夏秋時常以一個古典音樂愛好者的身份去聆聽陳弘達參演的音樂會。“受母親引導，其實我小時候一開始學的是小提琴，后來才確定了鋼琴方向。我的名字就來自維瓦爾第的小提琴協奏曲《四季》，古典音樂可以說會伴隨我一輩子了。而很巧的是，《四季》里的《夏》正是弘達的拿手曲目。我每次去聽他和上海彩虹室內樂團的演出，好像都可以體會到‘永遠愛音樂，永遠熱淚盈眶?！薄@樣的敘述也讓人嗅到了濃濃的“基友情”。

果然，后來羅夏秋被陳弘達的古典音樂理念所打動，于是毅然決定辭去工作，與他共同創立了創意古典廠牌“山澤音樂”。“我們每一場制作的策劃、文案、視覺和PR都是共同商討并分工完成的。陳弘達是一個出色的領導者和實干家，一般人無法想象這么獨特、有趣又細致的微信推文都是他一次次熬夜排出來的?！比缤倥c瑟，這兩個才華橫溢又惺惺相惜的年輕人，雄心壯志地想要干出一番事業。

“摘掉弱音器”的山澤音樂

陳弘達坦言，自己對各種音樂類型都比較喜歡，至少是一個包容的心態，“我不喜歡被局限在單一類型的音樂里面，那樣會覺得比較無聊，好像錯過了其他風景”，從他的一些犀利的觀點中可以感受到他一直在敏銳地觀察著整個行業，似乎對身邊古典樂圈子的現狀有些不滿意，也對自身的狀態有些不滿足。正如他對自己的描述“一頭音樂上的雜食動物”。從小學習古典音樂的他，在大學期間就開始了對跨界的嘗試，不僅作為小提琴手活躍在流行、民謠、音樂劇甚至戲曲演出的舞臺上，更與好友共同組建原創搖滾樂隊，擔任鼓手并連續三年受邀在上海草莓音樂節上演出。得益于這些經歷，他想到了要把多種音樂結合起來，“并不是說生硬地把它們放在一起就算是跨界了，而是需要找到一些共通點把它們融合起來，再以合適的方式呈現出來”。他與羅夏秋共同創立的“山澤音樂”，便是以“泛古典”為主題，不局限于古典這樣一個垂直的門類，試圖打破不同音樂類型和表現形式的界限和壁壘。

那么，為什么會取名叫“山澤音樂”這個有點兒像日文翻譯過來的名字呢？

羅夏秋告訴我，這個名字來自于音樂術語“Senza Sordino”，意為“摘掉弱音器”?！澳玫袅巳跻羝?，你就可以演奏出更大的音量，從而更大膽地發聲。”很多人以為這是一個日文的姓，“事實上它是一個既有的中文單詞，是山林與川澤的意思，有山有水，寓意很好，只不過我們平時用得比較少而已”。

山澤四重奏是山澤音樂廠牌下的第一個組合。在“成人法則”巡演后，山澤四重奏并沒有停下腳步，而是進行了更多更大膽的嘗試。他們曾與國際知名二胡演奏家果敢合作并登上CCTV1，后者的瘋馬樂隊也是一組非常規的四重奏，這給陳弘達和羅夏秋帶來了啟發——不同于傳統的弦樂四重奏，山澤四重奏其實更像是一個“樂團”（Ensemble）的概念，它的成員不固定，編制也不受限制，“可以是傳統的兩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和一把大提琴，也可以是一把小提琴、一把貝司、一把二胡和一套爵士鼓”。在這個概念下，“山澤樂團”應運而生。2017年11月，山澤樂團攜手全球領先的3D打印品牌“極致盛放”舉辦了“Coding the World”跨界音樂會。陳弘達作為中國第一把3D打印小提琴的首位演奏者，與兩度獲得格萊美獎的電子音樂家Dana Leong同臺斗琴，合作了令人驚艷的電子交響曲。之后，山澤還會嘗試更多樂器甚至人聲之間的融合。

2018年3月，陳弘達的好友、亞美尼亞籍美女小提琴家星星在一次聊天中對他說道，“我在上海這么多年，每年都會在生日那天舉辦一場派對，為朋友們演奏；但今年我不希望他們破費，如果這些買禮物的錢能用來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那不是更好嗎？”在陳弘達的建議下，星星決定加入山澤四重奏，聯合山澤音樂的力量一起舉辦一場慈善音樂會，旨在幫助貧困地區的兒童，所有募得的票款都將為當地學校的圖書館添置書本和電腦等學習用品。由此，山澤也計劃為幫助更多的弱勢群體而開啟慈善義演的項目。

“山澤音樂”的兩位創始人表示，在將來，他們會繼續以獨特的視角為音樂行業注入一些新鮮的能量和好玩的東西。“每個時代都應該有不同的聲音，現在這個時代應該有什么樣的聲音，我們也在探索，不敢說已經找到了最合適的，只是希望逐步改變大眾對古典樂的印象，讓更多的人走近音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