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媛媛
(湖北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湖北 黃石435002)
當作為瓷器包裝紙的浮世繪,不遠萬里到達西方世界時,其獨特的線條描繪方式和濃郁的東方風情色彩,以及平面化造型方式,都令整個西方畫壇為之震驚,由此,在江戶時代的日本,被本國視為庸俗文化的浮世繪逐步向世人展示其真正的文化價值,完成了一次次全新的蛻變。
“浮世”一詞,源自佛教用語,意指繁華放任,卻又虛無短暫的塵世,最初是指江戶時代以描寫風景和百姓風俗為主題的彩色版畫,表現題材則多是歌舞伎與封建社會的生活場景與風土人情。畫面流露出“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的思想,表達出浮世繪這一詞語的含義。
經歷三百多年的發展,浮世繪的繪制技術和表現內容都有極大的變化,浮世繪美人畫則是浮世繪發展后期的主要表現內容之一,來源于肉筆浮世繪,區別于最初的木刻印制,肉筆是指單純用色彩筆墨而作,多表現女性之美,這與日本當時的社會生活日趨成熟、歌舞伎風靡繁榮、主流審美取向的變化密切相關。
美人畫的發展帶動了畫師技藝的提升,風格也各不相同,作為美人畫“大首繪”樣式的創造者,喜多川歌麿是浮世繪美人畫最有成就和影響力的代表畫家之一。
1792 年至1793 年左右,喜多川歌麿推出了迎合當時世風的美人畫新樣式,稱為“大首繪”,將通常的全身美人像構圖拉近至半身乃至頭像特寫,體態的描繪與技法的運用極度符合當時社會時尚的理想,浮世繪美人畫被推向登峰造極的境地。
《婦人相學十體》是喜多川歌麿的代表作之一,畫面旨在表現不同女性的性格和表情,都以半身像表現,畫中以袒露的細嫩肌膚,極力表現肉體的柔軟彈性和人物的細膩情感,色彩結構極為簡練,省略了間色繁復的線條與背景,以單純平坦的套色手法渲染理想美人的表情、姿態與時代感,用行云流水般的線條和色彩將理想化的女性形象表現得盡善盡美。
從浮世繪“三杰”的喜多川歌麿、葛飾北齋、安藤廣重到后來的鈴木春信、鳥居清長,再到明治時期的上村松園,美人畫經歷百年的時間,從人物造型、線條的勾勒、色彩的鋪陳和畫面風格都發生了變化,清麗的畫風中,平面化的造型和雅致的色彩體現出了獨特的繪畫風格。
明治時期的美人畫,雖然延續了傳統風格,但隨著社會的審美發展以及其它繪畫方式在日本的傳播,繪畫風格和技法也產生了變化,出現了具有獨特個人風格的畫家。
這一時期,有被稱為天才畫家的女性畫家上村松園,以其雅致的畫風為大家所喜愛。上村松園出生于日本中產家庭,12 歲便考入“京都畫府學校”(京都畫府學校是日本最早的純美術學校,也是中國美術留日學生的重要留學目的地之一),而后投入鈴木松園門下,15 歲,作品《四季美人圖》參加“第四回國內勸業博覽會”榮獲一等獎,被英國政要收藏,從此被傳為京都天才少女。
松園一生留下許多描繪女性生活的美人畫,“我的母親常常到梳頭店去,或請梳頭的女師傅到家里來。我從小就特別喜歡梳頭,所以總是乖乖地坐在一旁,入神地看著在發上靈動的指尖。”從她的文字中不難看出,她的繪畫大多來源于對生活的感悟和觀察。作品《螢》描繪了一位美麗的女性,在夏夜入睡之前系蚊帳的一個瞬時場景,從畫面的構思和構圖以及色彩來看,都是一幅極具生活氣息又優美雅致的作品。畫面并無過多過復雜的背景來交代時間或空間,但畫家通過描繪的內容讓人感知時間,蚊帳、螢火蟲都成為交代時間最好的安排,畫面中人物處于中心位置,是視覺焦點所在,人和蚊帳共同占據了畫面的大部分面積,顯得構圖飽滿,畫家通過人物的動態,非常巧妙地構思出了女性優美的動作和純真的心理,畫面中的女性一手做系蚊帳的動作,而眼睛卻被畫面左下角一只發著光的螢火蟲吸引,回首顧盼,將濃濃的生活趣味表達的淋漓盡致。
從人物的造型來看,延續了美人畫的平面化風格,但亦有所個性的表達,對于面部和頭發的刻畫,有較微妙的層次區分,體現技法上的變化,另外蚊帳上層次的分染,也是畫家自身風格的體現。整幅畫面的用色非常雅致,色彩關系和諧統一,大部分用色平面,只在人物衣服上花精力完成了大量圖案的描繪,符合當時的審美,同時也表現了畫家的獨特細膩風格。
上村松園的其它許多作品都表達出極高的畫面格調,并且難得的是至今仍保留有許多畫作的底稿,在底稿上保存下來畫家修改、定位、渲染制作的種種痕跡,通過這些痕跡能了解畫家創作的思路和對畫面的調整,也理解到畫家對生活和藝術的真實感知。
總之,浮世繪美人畫的本質是以展現社會萬象為創作基礎的藝術,每一時期浮世繪的形式演變都是符合當時時代的審美需求的,是社會審美取向的反映,由此可見,不論歷史上經歷了多少變遷,浮世繪美人畫依舊以獨特的形式表現社會審美價值觀和對雅俗風格的精神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