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欣
來愛丁堡的第二天,終于領略到這里的街道錯綜復雜,這里的黃昏如此短暫。
一個人游蕩了一天的我,回到酒店已累成狗,時間七點,酒店晚餐已經過了。我直愣愣地盯著被雨淋得濕得發皺的地圖,肚子里傳來咕嚕嚕的聲音,心里糾結是否要外出覓食。對面房子還沒完全將太陽遮住,看來離天黑還有段時間。回來的時候,街角星巴克不遠,幾經輾轉猶豫,最終還是決定走這一趟。
正值夏天,愛丁堡的溫度依然很低,傍晚更是寒風凜冽,最低溫度可至零下。我用外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才有膽量推開酒店大門。
從酒店出去,拐了幾個彎兒,上坡,經過幾間破爛不堪似乎即將倒閉的酒吧,熟悉的星巴克出現在了通向老城區最繁華的一條街——royal Mile 的十字路口旁。
夕陽如此短暫,我買了塊熱乎乎的巧克力短餅干,總共用了不到十五分鐘,出來的時候便只剩下一縷從對面兩個房子尖頂的空隙中透進來的陽光,溫度霎時落下,幾分鐘的光景,便降了十多度。
原本喧鬧的街道,此刻已冷冷清清,如同變戲法。我在路口站了半天,望著步履匆忙的稀稀拉拉的行人,有些莫名失落,更糟糕的是,我竟然迷路了。
愛丁堡的街道“移步換景”,根本認不出原先的方向。這個點最好還是不要落單,我攥著短餅干隨便選了個人多的方向走。每走一步天就又暗了一點兒。
不知悶頭跑了多少冤枉路,抬頭一看卻又站在了星巴克的門口,這才意識到,自己轉了一個無奈的圈。焦慮中,一名人高馬大身著深藍色警服的交警正站在二十米開外的路口指揮交通。我仿佛看到了救星,五步并作一步飛奔過去。
我指著皺巴巴的地圖氣喘吁吁地說:“police,我想去這個地方,你能幫幫我嗎?”他接過地圖翻來覆去沉思了半天,抬起頭來一臉茫然地說:“這個地圖我也看不懂。”那一刻,我近乎崩潰。兩個茫然的人相顧無言。
其實我住的那家酒店離我們當時的位置連五百米都不到,但是中間隔了七八個小岔道,在地圖上像一團打結的線,又密又亂。迷亂之間,忽然聽到警察恍然大悟般“哦”了一聲。抬頭便看到他靈光一閃的眼睛里閃出自豪的光芒。
我試圖從他的言語與指手畫腳中,在腦海里竭盡全力拼湊出一幅路線圖。他所說的那條街正是那條兩邊都是破舊酒吧的街,只要順著對面的坡下去,便可以找到那條街道了。
已經八點半了,除了從那幾家小酒吧的窗戶里透出來的星星點點的亮光,那條路上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氣溫又下降了不少。我越跑越快,最后幾乎是飛奔起來。
忽然聽到后面隱約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請等等!”我稍稍放慢了腳步,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回頭看一眼,我要保護自己的安全。
“這是你的東西嗎?”女孩說,這次清晰多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名身著黑色蕾絲連衣裙的女生正沖我小跑過來。她看上去比我大點,還挺漂亮的,有著一頭烏黑的頭發,灰藍色的眼睛被黑夜襯托得好似兩顆星星。可真正吸引到我注意力的是她手中握著的錢包。棕褐色條紋,黃色花邊,金屬拉鏈——那竟然是我的錢包。她把錢包遞給我,說:“這是你剛剛跑的時候落下的。”她很滿足地一笑,沒等我說聲謝謝就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那一刻,我卸下了所有防備,內心突然清明起來。在來愛丁堡的第一個夜里,內心升騰起一份細膩和柔軟。我默默地走進酒店大堂,溫暖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