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最美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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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舅舅的皮夾里，我偶然窺見了外婆年輕時的照片：白皙的皮膚，微挺的鼻梁，雙眸含笑，樣子雖說不上漂亮，但很有精神，尤其是那脊背挺得直直的，就像模特般自信。

可如今，外婆的背已經直不起來了。我知道，這固然有歲月的因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之前背年幼的我和弟弟給累的。

讀幼兒園時，爸爸媽媽因工作忙，沒時間照看我，奶奶身體又不好，外婆便自告奮勇地承擔起這“甜蜜的重擔”。那時，我家住在六樓，沒有電梯，我上下樓梯全靠外婆背。外婆背我時，我勾不住她的肩，整個人不停地向下滑，外婆就不時輕輕地顛幾下，把我“抖”上去；可我還是抱不住外婆的脖子，外婆只得把背拱得像輪月牙兒似的，讓我可以舒服地趴著……六層樓，長長的十二節樓梯，一百二十個臺階，從我四歲上幼兒園到上小學，外婆幾乎日日接送我，背我上下樓梯。

我至今還記得，外婆的背是那么柔軟，我伏在上面，就像睡在溫暖的床上，常常就在她的背上睡著了。外婆每天這樣背著我，含胸駝背，吃力自是不消說，等她爬完所有的臺階，早已累得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了。媽媽心疼外婆，叫她不要再背我了，讓我自己走路。外婆總是笑笑，說：“不累，不累，越背越親嘛。”是啊，我跟外婆是越來越親了，可她的背也越來越駝了。

七年之后，外婆又開始背我的弟弟。這個小家伙似乎比我小時候重好多，每每他伏在外婆背上時，外婆總是緊閉雙眼，繃緊早已松弛的肌肉，然后猛然一立，仿佛背的是一座山。也許是為了讓弟弟趴得更舒服，外婆的背更彎了。等到了家門口時，她身上的深色衣服，顏色更深了。她扶著欄桿，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氣。外婆從不喊累，直到她叫我幫忙貼膏藥時，我才發現外婆爬樓那么累不是因為弟弟重了，而是因為她的確老了。

在年復一年的上樓下樓中，我們在漸漸長大，外婆卻在慢慢變老，脊背慢慢變駝。但我知道外婆雖然看上去很柔弱，內心卻似鋼鐵鑄成的寶塔般堅強。為了讓爸爸媽媽好好工作，再苦再累她也不會說出來。每每回憶起這些，怎能不叫我心生感激呢？

時光荏苒，轉眼間我已上了中學，住到了學校，弟弟也上了小學，我與外婆的相處時間越來越少，對她的記掛卻一天天增加。聽媽媽說，外婆現在參加了老年太極拳隊，每天樂此不疲，越活越年輕了。我不禁釋然，恍惚中，我的眼前出現一幅畫面：晨光熹微，一群老人在廣場上練太極拳，其中有位老人格外引人注目，她頭發微白，駝著背，但神采奕奕。她的一招一式都舒緩流暢，盡管姿態不是那么優美，但在我心中是那么富有生機，風采卓然，是我心中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