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
貓是人的寵物,還是人是貓的奴隸?養貓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會有這樣的困惑。我家原本三個人,去年添上一只小公貓,他自然排名老四,故名四喜。
看著這只奶牛貓,我們全家都覺得,他來了,是個好事兒。我更是把他稱作流動的山水畫。他全身只有黑白兩種顏色,三角花臉、四足潔白、尾巴純黑,脊背上鐫著四朵黑云,陽光下看瞳孔呈金黃色,生得很是美艷。
我家對貓最初是放養,放個大食盆由他隨意取用。但自從養了他,吃飯竟變得慌張起來。貓看到我們三個圍桌吃飯,就要求有“平等”地位。先是盤旋腳底磨磨蹭蹭,你若不理他,他就尋找機會咬人拖鞋,人被迫丟鞋保腳,他趁機抱著拖鞋四足齊發撲打彈滾。如果這么表演大家還都埋頭苦吃,他會再生計策,直接躍上桌子盯著你。養貓半年,終于懂得了什么叫饞貓,也領悟到放養終究是行不通的。從此,我們開飯,同時也給貓開飯,免得他過來阻攔破壞。
貓兒不只對食物打探聞嗅過于在意,只要有時間,他就會不停地游歷征服,好奇心爆棚。他上對天空中的飛鳥下對魚缸里的游魚水草,都有濃厚的興趣。稍有疏忽,他會把水草從魚缸里掏出來,會把冰箱頂部的花瓶推倒,會用尖利的爪子撕破包裝好的牛肉。那日我拿出朋友贈送的書看,剛一放下做別的事情,貓兒眨眼的工夫便跳將過來對著書本霍霍磨爪,劃破幾頁紙之后,他逃離了,留下我來面對這幕“慘劇”。貓兒既不會道歉也不會愧疚,他并不遵循人世間的是非觀,也不屑于理解你的情與仇。
即使與人如此寡淡相處,養貓之后,我還是發現了人們對貓的依賴和塑造。
依賴者比如藝術大師豐子愷,有次貴客來訪,兩人剛坐定開始尬聊,貓從屋里出來,發現客人背脊最舒服,就端坐在他的后頸上了。主人覺得唐突,要起身捉貓,客人卻搖手阻止,還把頭低下,讓貓坐得舒服些。于是主客會心一笑,氣氛融洽起來。隨手翻閱豐子愷的漫畫,很多畫幅里有貓的倩影。“英雄故事”這幅漫畫里孩子們團團圍住一個大人在聽講,貓兒蹲在窗戶上俯視夏日庭院;“哥哥帶點笑,妹妹頭抬高,弟弟別吃糕”這幅漫畫里小貓蹲在旁邊的草叢中……這些畫里貓兒不是主角,但卻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正是有了貓,他的漫畫世界顯得如此溫暖如此童真如此恬靜如此悲憫。用豐子愷自己的話來總結就是有貓在身邊,真好。
塑造者比如奧地利物理學家薛定諤,他成功給貓進行了新的設定:他想象把貓關在封閉的箱子里,同時箱子里有一個放射性原子和一整套裝置,如果這個原子發生核衰變,發出的射線會觸動開關,開關有個錘子會砸向毒藥瓶子,貓就會被毒死;若是原子沒有衰變貓就會活著。只要你打開盒子,貓的狀態只能是活著或者死了;但是不打開盒子,貓的狀態可能是死可能是活。這樣的想象推理對貓構不成傷害,反而增加了貓的另一種可能:既死既活的混沌貓。
是的,無論是日常生活還是文藝科學都有貓的偉岸姿態存在。有了藝術家們的貓,我們可以從貓的眼睛看到人類,我們需要自覺遵循眾生平等,不再糾結誰是誰的主子而是開始了多角度思考人生;有了科學家們的貓,我們研究真理追求科學更加迫切,人們主動遵循和探索更高的宇宙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