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詩
湖南安仁縣人。20世紀80年代出生。寶安區作協理事兼副秘書長,《福海文學》執行主編。文學創作二級職稱(副高)。深圳勞動者文學創作孵化中心首批簽約作家。作品散見《散文選刊》《海外文摘》《作品》《山東文學》《芳草》《山花》《詩歌月刊》《朔方》《四川文學》《廣西文學》《安徽文學》《黃河文學》《廣州文藝》《香港作家》《城市文藝》《重慶文學》等刊,出版中短篇小說集《兩情相持》《什么都沒發生》《捕鳥蛛》,長篇小說《美西螈》和長篇紀實散文《清秋筆記》,曾獲全國打工文學獎、深港兩地短篇小說獎、鯤鵬文學獎銀獎等獎項,長篇紀實散文《清秋筆記》獲深圳十大佳著(2017年非虛構類)獎。小說和散文多次入選各類文學讀本。
受有文學情懷父親的影響,她自小喜愛讀書和寫作;南方漂泊的日子,她先后做過流水線工人、打字員等各種工作,她用文字記錄生活,表達心聲,寫下多篇散文和小說;她曾獨自帶著幼小的女兒艱難地生活,用陽光的心態面對生活,用充滿愛意的文字記錄下母女生活的點點滴滴,寫下感人肺腑的《清秋筆記》;她善于學習,勤于書寫,多年來一直堅持創作,在各類文學期刊發表一百多萬字文學作品,曾獲得鯤鵬文學獎、深圳十大佳著非虛構類等多個獎項;憑著堅持和自強不息的韌勁兒,實現了從流水線女工到二級作家的華麗轉身,并在街道從事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迎來創作、事業上的雙豐收。她有一個極具詩情畫意的名字:唐詩。
[童年 ] 孤獨的一半是文字
初見唐詩,你會被她身上自內到外散發出的文學氣息打動,如同遇見畫中走下的江南女子:一襲素色棉麻長裙,一頭飄逸長發,嬌小略顯瘦弱的身材,五官精致,面容白皙,時尚中透著溫婉,婉約里盡顯優雅,有著小家碧玉的清純秀氣,文藝范十足。
我們的談話,從唐詩的家鄉湖南郴州聊起。在唐詩的記憶里,故鄉半山半丘,平地與丘陵互依,高山與梯田相連,每到春天百花盛開。唐詩有三個哥哥,家里孩子多,生活貧窮。作為家里唯一的女兒,父母的偏愛反而使得唐詩尤其孤獨,做家務的時候,哥哥們會將要干的活一級一級分派下去,她必須聽從男人們的指揮。好在,弱小的唐詩骨子里流動著一股韌勁兒,干起活兒來她一點也不嬌氣,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洗衣服、燒火、做飯、打豬草等家務和農活,不知不覺就養成了堅忍頑強的鮮明性格。
唐詩的父親是一個有文學情懷的人,他最大的夢想是寫一本小說并能出版。吃大鍋飯那個年代,村里人都出去賺工分,他卻關起門來在家寫小說。在唐詩的記憶里,家里的大衣柜、桌子的抽屜里裝滿了各類文學作品。到了唐詩能讀書寫字的時候,父親便讓她和哥哥們一起寫日記,寫自己的一天,經歷了什么,有什么感想。父親拿著唐詩寫的那篇日記一個勁夸獎她寫得好,對哥哥們卻什么都沒說。在唐詩眼里,父親就是她走上文學道路的啟蒙老師。
“我的童年挺沒勁的,哥哥們都不愿意帶我玩,村里也沒什么同齡伙伴,我的朋友就只有我爸鎖在書柜里的那些書。”閱讀多了,唐詩開始嘗試用手中的筆去敘述、記錄,發出自己微弱的聲音,以此尋找內心的出口。夕陽西下,黃昏將至,焦干的草垛,金色的霞光灑滿庭院,流浪的小狗,神出鬼沒的老鼠,斑駁的屋頂,村莊的聲囂,唐詩用自己的眼睛捕捉到了生活的日常和無常,把它們一一變成文字,記錄在了心里。
[打工] 小隱隱于塵埃
為了盡快還清讀書欠下的債,1998年,還在實習期的唐詩來到東莞一家電子廠,成為流水線上的裝配工人。流水線上,唐詩拿著電烙鐵焊接線路板,因操作不熟練,雙手總會時不時就被烙鐵上飛濺的錫燙到。
住在集體宿舍,別的女工都不喜歡睡上鋪,唐詩卻專挑上鋪睡,她笑著解釋:“上鋪多好,沒什么人打擾,圖個清靜。”流水線工作強度大,幾乎每天都要加班加點。中午那可憐的十分鐘,臨睡前的寶貴時光,她都會自覺地利用起來:趴在上鋪,拉上床簾,讀幾頁書,寫點心情文字,編一段唯美的愛情故事等等。夢想與現實的落差,對未來的憧憬和迷茫,內心的獨白與思考,不知不覺中,唐詩又選擇了用文字來記錄和發聲。工廠里每個月僅有的一天休息,工友們全部出去玩了,唐詩便固守在空蕩蕩的宿舍里,獲得了靜謐的空間,獲得了隱秘的快樂。
2002年,唐詩應聘到福永的一家公司做文員,沒有先前那么累,她寫得更多了。沒有自己的電腦,她便到網吧記錄下文字,陸續開始向外投稿。2002年底,她的第一篇短篇小說《愛并不從容》發表在《觀瀾河》雜志上,后來在深圳市群眾文化刊物作品評選中獲一等獎,更增加了她文學創作的決心和勇氣。
電子、塑料、五金、珠寶、皮具、廣告、咨詢、貿易、化妝品、房地產等,此后五、六年的時間里,唐詩換了多份不同的工作,做過流水線工人、打字員、電腦文員、人事文員等不同工種,無論工作怎么變,唯一沒變的就是持之以恒的閱讀和寫作。
[生活] 即使恐懼也無須過分謹慎
結婚,生子。唐詩渴望像愛情小說里的女主人公那樣過上美好幸福的生活,對于像社會一樣復雜的人性,唐詩說:“我當時就是覺著吧,即使恐懼也無須過分謹慎,所以就……”2006年冬,女兒出生還不到兩個月,唐詩的愛情夢破碎了,這之后的日子她只能獨自撫養這個孩子。
孩子太小,無法外出找工作,以后的日子怎么辦?日子再苦再難,也得一天天過。面對幼小的孩子,外表柔弱的唐詩,骨子里的韌勁再一次戰勝了生活的考驗,她毅然挑起生活的擔子,帶著孩子住在簡陋的出租屋里,從小加工廠拿回外發加工的塑料珠子、電腦連接器到出租房加工,還有縫制玩偶的衣服、繡十字繡,只要是能邊帶嬰兒邊做的工作,她都勇敢地承接了下來。雖然一個月下來,她賺的手工錢僅夠交房租水電。回憶起那段艱難的生活,她說最怕的是孩子半夜生病發高燒,怕到現在心里都有了頑疾:只要孩子喊頭痛,她就慌……她甚至苦笑著說:“我真是害怕自己會把這個小生命養壞了……非常怕!”
漸漸的,女兒會講一些簡單的話,那些不相關的字從孩子口中說出,組成詞,稚嫩、純凈而美好,成了天使般的語言。唐詩將女兒的言行、成長點滴記在心里。晚上,孩子睡著后,她開始在博客中寫《清秋筆記》。女兒成長中的趣事,母女簡單的對話,生活的辛酸和驚喜,她用女性特有的細膩和溫情,記錄下與女兒平凡但溫馨的愛,將生命的給予都一一記錄下來,不管這種給予是好的還是壞的,是悲傷的還是陽光的。《清秋筆記》一天天寫下來,竟引來網絡上不少“粉絲”追看,“粉絲”紛紛給她留言:“從樸素的文字里讀到了女性的自尊、自愛、自強、自立,剛強和執著,讀到一個柔弱女子的堅強內心!”“誰說我們女人只能過將就的生活?”“有個好心態,就有好命運!唐詩,加油!”《清秋筆記》在《寶安日報》連載,一位《寶安日報》多年的熱心讀者把每一期《清秋筆記》剪下做成剪報保存,她對采訪的記者說:“獨自帶著孩子,既要工作又要寫作,可以想見唐詩生活得多么不容易啊!我贊賞她不畏艱辛堅持在文學路上蹣跚前行的精神。致敬唐詩。”
自2006年女兒出生寫起,至今,唐詩已在博客上寫下600多篇關于孩子的成長筆記。
[寫作] 總有一天,我們會看見秋天
唐詩的工作轉折發生在2008年,在街道辦上班的文友推薦唐詩參與編撰《福永志》,每天穿梭于街道的各個職能部門做資料采集工作。唐詩那時候多么想有機會留在街道辦上班啊,她將自己的簡歷打了一份又一份,分別送給街道的領導……終于,《福永志》編撰完成后,唐詩在街道出租屋綜管所得到了一份期待已久的工作。工作、孩子、寫作。這是很長時間以來,唐詩的生活核心,除此無他。這期間,除了堅持在新浪博客更新《清秋筆記》,她還寫下大量的小說和散文。通常以小人物為切入點,她將生活的喜怒哀樂都付諸文字。
有人說人的格局決定了他作品的高度,唐詩的作品從“小我”慢慢成長為“我”,再成為“我們”,不難看出格局的改變。可以這樣說,唐詩的格局使她實現了作品的飛越,使她生活中的“不可能”成了“非常好”。唐詩的第一個短篇小說《南瓜車》在《打工文學》上發表,同行的鼓勵,前輩的推薦,加上自己的努力,她的作品不斷見于各類優秀期刊,如《散文選刊》《海外文摘》《作品》《黃河文學》《芳草》《山花》《山東文學》等。2011年6月,唐詩的中篇小說《女青蛙》與奧一網手機閱讀項目簽約。2013年11月,唐詩的散文《曾經的文藝青年》獲全國打工文學大賽一等獎;2015年2月,唐詩的短篇小說《鳥人》獲首屆深港短小說大賽三等獎,香港作家、文學評論家蔡益懷予以高度評價:“唐詩的小說《鳥人》于平庸的人生故事中揭示生命的光怪陸離——小人物的失意、困頓、支離破碎、混沌茫然,筆力細致入微,張力十足。我看好這支筆。”2016年3月,唐詩憑散文《我能聽見最美的聲音》摘取鯤鵬文學獎銀獎;2017年12月,《清秋筆記》獲得深圳2017年十大佳著(非虛構類)獎。
如今,唐詩已經出版了5部個人專著,并取得了文學創作二級作家職稱。對于這些年的創作成績,唐詩說:“以前只知道一頭扎進去寫,像在水里練習憋氣那樣,以為憋足了氣就能學會游泳。現在不這么想了,每次動筆前我會想清楚我為什么要寫,我想讓認識我或者不認識我的那些人看到的是些什么……”在寫作的道路上,唐詩有過迷茫、有過快樂、有過不知所措,但從未想過要放棄。“我這樣的寫作者能寫多久就會寫多久、能走多遠就會堅持走多遠的!”唐詩說這話時迎著正午的陽光,笑了笑,略微停頓一會,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補充一句:“我是真的愿意嘗試著用自己的雙手撣掉這世間的塵土……”
唐詩創作談
老實說,過往的那許多年,我更多的是在用經歷寫作,寫個體、寫個人,這是很可怕的。就個體而言,不是不能寫,但僅僅針對個體來寫是不可取的,畢竟這個體是生活在大時代背景下的,任何的個體都離不開群體,離不開這個時代。那么,如何寫大時代下的小個人?這是需要我去好好思索的問題。上次有幸見到曾經的魯迅文學獎得主陸春祥老師,他說了6字真言:“角度新,角度小。”我深以為然。
可以這樣說,過去的這一年是我這許多年中最迷茫的一年,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需要閱讀更多的書,吸取更多的營養才能有所突破。人的眼界決定了人的高度和格局。人的格局決定了作品的高度。我知道,我需要更加努力才行,而且這種努力不能白費,不能徒勞,不能毫無章法,否則只能是南轅北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