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發芽的豌豆

琉璃瓦

冬天過去了，春天來了，豌豆維尼和許多豌豆種子一起，被裝在一個干燥的瓶子里，等待著有一天投入大地的懷抱。

終于，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農民伯伯把豌豆種子們取出來，撒進松軟的泥土里。維尼也掉落下來，哇，細細的泥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維尼先是伸伸懶腰，然后好奇地東張西望。

“阿……嚏……”維尼打了個噴嚏。這兒比瓶子里冷一點兒，可是這兒的空氣很清新，維尼一下子就喜歡上這里了。

落在維尼前面的是凱特，左邊是羅賓，右前方是安東尼，后面則是安娜。在他們的旁邊，還有一株已經長了一寸高的四葉草——蘇珊。豌豆種子們和蘇珊一起，在柔和的微風中唱歌，在綿綿的細雨里跳舞，在溫暖的陽光下睡覺……他們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維尼很喜歡聽蘇珊說話，因為蘇珊在豌豆種子們到來之前就在這里了，她知道好多好多的事情呢。比如，藍藍的天空中飛過的那只鳥叫燕子，剛剛從他們身旁爬過的是蝴蝶的幼蟲，太陽、月亮和星星是一家人……蘇珊還告訴大家，過幾天，豌豆種子們就會發芽，接著慢慢長大，長成一株高大、強壯的豌豆苗。

“我不想發芽，我覺得現在挺好的。”維尼說。

“是種子就要發芽，這是種子的責任。”蘇珊說。

“什么是責任？”維尼問。

“責任就是應該做的事，發芽就是種子應該做的事。”蘇珊耐心地解釋。

一個黑乎乎的夜晚，“轟隆——”天空突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雷聲，落下的雨滴像豌豆的身體一樣大。“這是怎么回事？”豌豆種子們議論紛紛，“是什么在響？月亮姐姐去哪里了？雨點姑娘生氣了嗎，打得我們好痛呀，我們做錯了什么？”黑暗中，豌豆種子們害怕極了，都在瑟瑟發抖。

蘇珊急忙解釋：“大家不要怕，這是春雷，他在喚醒萬物。春天到了，你們要發芽了。”

風兒知道維尼的膽子最小，就溫柔地把維尼推到蘇珊身旁，維尼緊緊抱著蘇珊的莖才不覺得害怕。

第二天，一滴露珠滴到維尼的身上。維尼睜開眼睛一看，哇，一夜之間蘇珊長高了許多。再看看前面，啊，凱特的身體怎么裂開了，身體里還有東西在動！轉頭看，羅賓也是，安東尼也是，就連柔弱的安娜也裂開了一道口子……“這是怎么回事？”維尼奇怪地喃喃自語。

“他們正在發芽，里面淡綠色的東西是胚芽。”蘇珊告訴維尼。

“那一定很痛吧？”維尼問。

“會有一點兒痛，不過，成長歷來都伴隨著疼痛！”蘇珊回答。“我不要發芽，我不要長大，我不要疼痛！”維尼捂著臉。過了一會兒，維尼抬起頭，眼里含著淚水，楚楚可憐地說：“我想要回到以前，回到和大家一起快樂生活的日子！”

“每段時間的快樂是不一樣的。小時候，你的快樂是和伙伴們在一起玩;發芽后，你的快樂就是茁壯成長。每一種快樂都必須在盡到責任以后才能得到。”蘇珊說。

一陣柔和的風吹來，“啪啪啪”豌豆種子們的傷口裂得更大了。“你們痛不痛？”維尼擔憂地看著伙伴們。可是，伙伴們沒有時間回答，他們要積蓄力量讓嫩芽破土而出。

豌豆種子們的嫩芽終于蹦出來了，那胖胖的嫩芽中間藏著一個可愛的腦袋。豌豆種子們在風中嬉戲，笑聲傳出好遠。

“看，這就是他們的責任，他們在盡責后收獲了快樂！”蘇珊碰碰身旁的維尼，“輪到你了，勇敢的孩子！”

“長成豌豆苗以后會怎樣呢？”維尼還是擔憂。

“長成豌豆苗以后，夏天就來了，你就會有自己的豌豆孩子。那個時候，你的快樂就是照顧好你的孩子。”

“孩子長大以后呢？”維尼又問。

“孩子長大以后就會離開你，去盡他們自己的責任！”蘇珊說。

“就像我離開我的爸爸媽媽一樣嗎？”

“對！”

“我不要我的孩子離開我，那很難受！”維尼依稀記得，自己被摘下時，爸爸媽媽眼里的不舍和自己的哭泣。

“分別是成長的一部分，我們不能拒絕它的到來！”蘇珊用葉子撫摸著維尼。

豌豆種子們陸陸續續地發芽了，很快，整片土地鋪滿了綠色。因為長高了，豌豆種子們看到的事物和認識的朋友也多了。他們都在討論一些維尼不知道的事情。維尼感到很失落：“凱特、安東尼、羅賓、安娜，你們都忘了我嗎？”

蘇珊也長得很高了，每次和維尼說話都要吃力地彎腰。

“再不發芽，時間就過了，你會變成一顆腐爛的種子哦！”蘇珊勸維尼。

“什么是腐爛？”維尼昂著頭問。

“就是壞掉。”

“是死嗎？”

“可以這么說。”

“我不要死，我要和大家在一起！”維尼捂著臉。過了一會兒，他又抬頭問：“發芽就不會死嗎？”

“長大以后，到了秋天，你也會慢慢枯萎死去，什么東西都是這樣。”蘇珊說。

“那為什么還要發芽，還要成長，還要有孩子呢？”

“為了生命。”

“生命？”

“對，我們經歷了風雨，學會唱歌和跳舞，感受到了快樂和痛苦，都是為了體驗生命。我們會消失，但生命永遠存在。”蘇珊說完，挺直腰站立著。

維尼似乎懂了。

那天晚上，又下了一場雨。維尼不再害怕了，他拼命地喝水，把肚子喝得鼓鼓的。

第二天，太陽出來了，維尼感覺肚皮癢癢的。他低頭一看，呀，肚皮裂開了一道口子！他用力一撐，嫩綠的芽跑出來了。哇，他可以看到遠處的小溪，小溪過去是田野，高一點兒，高一點兒，再高一點兒就可以看到更遠的地方，就可以和伙伴們在一起，就可以和蘇珊肩并肩了。

不知不覺，維尼長成了一株強壯的豌豆苗。維尼回頭想，其實發芽也不是很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