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花少年

肖學文

山壟里的油菜花從遠處漫過來，像一條流金的河，壟邊嫩綠的山崗，就像河的岸。

一輛破舊的農用汽車在這條窄窄的鄉村公路上緩緩地前進，少年杜玨坐在副駕上。

車在一個稍高的坡道邊停了下來，爸爸打開車門，站在路邊觀察了一下位置與地形，知道路邊的山坳里就是一個極佳的蜂場。

杜玨在心里一直踮記著心中的目的地。從前幾個蜂場開始，他就在心里進行著倒計時，今天透過車窗一見這山形，他的小心臟就有些抑制不住地跳。

從五歲起，他就跟著爸爸四處養蜂，這條線路他已經了如指掌。

爸爸從車上拿出一些簡單的工具，將場地稍稍整理了一下，便開始安營扎寨，杜玨也幫爸爸打個下手。帳篷搭建完工，天已經黑了。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杜玨就早早起了床，他偷偷從箱子底下拿出兩小玻璃瓶金黃的菜花蜜，躡手躡腳地出了帳篷。

杜玨一個人走進這個叫石塘的小村子，老遠就看到村子盡頭的一棵楓香樹，他記得，那楓香樹下就是石塘小學，他在石塘村認識的最好的朋友菊，就在石塘小學上學。

去年也是這個時候，一天午后，杜玨正在幫爸爸搖蜜，突然聽到一聲哭叫。他抬頭，見到一個和他一般大小的女孩，好像是臉被蜜蜂蜇了。

杜玨便從路邊掐了一棵蒲公英，將蒲公英從斷口處冒出的白漿直接涂到女孩被蜇的地方，不一會兒，女孩臉上的紅腫就慢慢消失了，也不疼了。

自此，杜玨在石塘村認識了菊，日子過得精彩起來。每天放學，菊都會跑到蜂場來玩一會兒，杜玨也跟著菊到學校玩過幾次。菊告訴杜玨，她的爸爸媽媽都在一個叫深圳的地方打工，她還有一個弟弟，爸爸媽媽將弟弟帶去深圳上幼兒園，她則跟著爺爺奶奶在家里上學。

可是，石塘村的菜花花期很快就過去了，杜玨和爸爸必須再一次轉場。離開石塘村的時候，杜玨沒有去和菊告別，而是將兩小瓶菜花蜜放到菊奶奶家的窗臺上，并寫了一張字條壓在瓶子底下，告訴菊明年菜花開的時候，他還會來這里。

今年，在杜玨的一再央求下，爸爸終于下決心走這條去年的老路，為此他興奮了好久。可是當他來到校門口時，卻發現校門緊閉，杜玨透過門縫往里瞧了瞧，校園里有些茅荒草亂，他心里覺得有些奇怪，也有些慌亂。

一位扛著鋤頭的奶奶見杜玨在校門口張望，便告訴他說學校早已停辦，杜玨忙向老奶奶打聽菊的去向?！澳阏f菊呀？去年下半年，她奶奶過世以后，她就隨她爸媽到外地去了?！倍奴k聽了老奶奶的話，一下子呆住了，他仿佛聽到自己的心與手中的蜜瓶一起掉到地上，“啪”的一聲，碎了。

白夜摘自《文學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