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鏡伊

天還在下著雪,如鵝毛般的。華燈初上,鳥兒都早已歸巢,大街小巷的燈火閃爍出溫馨的光。
路燈下,一個瘦長的身影在移動。他是一個流浪的孩子,在這里已經好多年了,誰也不知道他來自哪里,姓啥叫啥。一顆被凍得瑟瑟發抖的腦袋上頂著一堆亂麻般的卷發,原本光澤的黑發已經變得灰暗;一件打滿補丁的滿是破洞的黃大衣極不合身地掛在他瘦小的身軀上,大衣的下擺一直拖到他的腳踝;腳上穿著一雙帆布鞋,已經由雪白變為了漆黑;巴掌大的小臉上,緊閉的雙唇布滿了裂痕,此刻正不住地顫抖著;一雙本應閃爍靈動的眼睛,卻充斥著滿滿的哀傷、膽怯。就是這樣一個孩子,在宿鳥歸巢后,依舊頂著大雪狂風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上獨行。
“啊,到圣誕節了嗎?”他停下腳步,遠遠地望著街道邊一家商店櫥窗中的一棵華美絢麗的圣誕樹和一個偌大的大蛋糕喃喃自語道。“要不,再試試?如果這次能成功的話,我應該就可以享受一頓豐盛的晚餐了吧。”他局促不安地搓著雙手,望著圣誕樹和大蛋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同時慢慢地彎下腰,拿起了路邊的一塊石頭,似乎在沉思著什么。猛的,他將石頭朝著櫥窗的玻璃上用力一拋——“砰!嘩——”他全然不顧飛濺的玻璃碎片會劃傷自己,直沖過去,端起大蛋糕邊吃邊要躍出櫥窗之時,店主手拿一根木棍撞開店門沖了進來。說時遲,那時快,店主把木棍朝他懸空的腳下一掃——一聲更大的撞擊聲立刻在街道小巷里回響。“快來人啊,抓賊啊!有賊啊!”店主再次舉起木棍打向他時,他從地上迅速地躥起來,滿不在乎地抹了抹流血的嘴角,倉皇逃去。
“倒霉,該死的老家伙,見鬼去吧!”他跑到了另一條街道,邊走邊嘟囔著。冷風吹過他受傷的前額,傷口那兒還在突突地一陣陣疼。“這沒什么,開始我就猜不會順利的。”他捏了捏冰涼的手腕,對著上面的一大塊淤紫埋怨道。又在街道上游蕩一刻鐘,他看到了一座教堂。“上帝保佑我,阿門!”他虔誠地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主啊,寬恕我之前的行為吧。”良心促使他又禱告了這么一句。“得了吧,上帝才不會注意到你這個可伶鬼呢。”剛走過教堂,他就這樣嘀咕道,繼而又望向一戶人家的窗中——燈光渲染著無限溫馨,桌旁的人們臉上蕩漾著幸福的笑容。桌上的大餐看起來是多么美味……他吞了吞口水,眨了眨看花的眼睛,自嘲地搖了搖頭,隨后灰溜溜地躲進了一個陰暗的墻角。
雪,似棉花團一樣不停地飄著,落在屋上、樹上、地面上,同時也落在他單薄的身軀上。他仰頭看著不斷飄落的雪花,苦悶地發著牢騷,內心是數不盡的惆悵。“上帝才不會眷顧你呢,可伶的人,他才沒有那個閑工夫呢!”他在心中想著,卻不再想說出來。“哎,原來這里也有人啊。”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他騰地站起來,定睛一看——是一位比他小幾歲的小女孩,唯一相同的是,她同樣也是蓬頭垢面、破衣爛衫。他有些驚訝地盯著小女孩,似乎在驚異居然有人肯用這樣溫和的態度與自己說話。“啊,你一定很餓了吧?我有一點面包,分你一些吧。”女孩似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從口袋里掏出了兩塊面包,邊說著邊將面包遞給了他。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仍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個女孩,想說一句話,卻惱火地發現喉嚨有些發緊,心中也異樣地涌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謝……謝謝!”他有些沙啞地看著她說,眼眶不覺有些濕潤。“啊,沒什么的,小哥哥,你要保重身體呀!祝你圣誕快樂!再見啊小哥哥,那我走啦,我還要繼續尋找明天的食物呢!”女孩似乎很開心,沖著他愉悅地揮了揮手,然后轉過身蹦跳地走了,逐漸融于黑暗之中。
恍然之間,他明白了也懂得了很多。良久,他站起來,緊盯著正前方,眉宇間是數不盡的堅定。他已下定決心,不再做流浪者,要重新開始選擇生活,憑自己健全的身體做一些有意義的事,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之人,讓生命活得更有價值。
他望著女孩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之于我
這是一個男版“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他有著小女孩的出生,有著小女孩的經歷,卻不甘于小女孩的命運。細膩的外貌描寫,構建了一個饑寒交迫的小流浪漢形象;恰到好處的環境描寫,烘托出了他此時內心的孤寂和悲涼;而每一處心理描寫,又將他由掙扎到麻木再到蘇醒的心理變化呈現出來。這是一個全新的童話,這也是對我們人性的拷問——貧窮不是墮落的借口,人生,唯有努力,唯有做自己的主人,才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價值!(青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