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康妮


對于極客作家恩斯特·克萊恩(Ernest Cline)來說,見到史蒂芬·斯皮爾伯格那天絕對是人生里的大日子。
他剪了頭發,還翻遍了衣柜。而當他來到安培林總部(Amblin,斯皮爾伯格和凱瑟琳·肯尼迪及弗蘭克·馬歇爾共同建立的電影公司),走進斯皮爾伯格的辦公室,形容自己就像是第一次去到巧克力工廠的查理,看看神奇的威利·旺卡是如何做糖果的。
之所以用這個比喻,是因為他2011年的暢銷小說《頭號玩家》(Ready Player One)某種程度上是根植于羅爾達·達爾(Roald Dahl,杰出的英國兒童文學家,斯皮爾伯格2016年的《吹夢巨人》也出自他筆下)的《查理和巧克力工廠》,其原創的動力來自于——假如威利·旺卡是個電子游戲設計師?



《頭號玩家》里的威利·旺卡就是發明“綠洲”的詹姆斯·哈利迪。2045年,現實世界的不美好讓人們沉迷于VR帶來的虛擬世界——哈利迪一手創造出的“綠洲”。臨終前,他把自己億萬財富和整個“綠洲”的控制權留給尋獲他隱藏彩蛋的游戲玩家,主人公韋德·沃特茲和數十億玩家一起展開了一場爭奪大冒險。
韋德也像小查理一樣,在令人焦躁的現實里一無所有。不同的是,他沒有小查理幸福溫馨的家庭,唯一值得驕傲的,是他在“綠洲”里的身份——帕西法爾(Parzival)擁有現實中他沒有的一切,在莫羅(哈利迪的合伙人)的幫助下,他找到了三把鑰匙,解鎖了寶藏。
“韋德逃到了這個能變成任何他想成為的人的虛擬世界,”扮演韋德的泰爾·謝里丹(Tye Sheridan)說。不只是韋德,“綠洲”是每個人的“桃花源”。和現實世界的破敗與頹廢不同,這里的一切由想象力主宰,人們可以變成自己想成為的任何身份,體驗不一樣的人生。
恰恰是這種人們借以逃避現實、重塑自我的虛擬世界的概念吸引了斯皮爾伯格,他曾經用“科技現實”定義過《侏羅紀公園》,同樣,也可以用來描述《頭號玩家》,即便它設定的時代是2045年。
“VR的時代即將來臨,對我來說那并不是遙遠的未來,”扮演哈利迪合伙人莫羅的西蒙·佩吉說,“觸覺科技的發展和更高級的虛擬現實變成了人們潛在的避難所,世界也因此變得越來越瘋狂。”
要知道《頭號玩家》的2045年,卻是充斥著很多80年代元素的年代。80年代,意味著互聯網初現曙光、文化出現全新浪潮、具有獨特精神,也因此成為現代人們的夢想烏托邦,與2045年的衰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也是恩斯特·克萊恩在書中融入諸多80年代流行文化的原因。
而在電影中,斯皮爾伯格將這種致敬做到了極致——無處不在的80年代游戲、電影元素;80年代風格的服裝設計:例如女主角在游戲中的服裝設計就深受80年代朋克搖滾和街頭流行文化的影響;影片的配樂也極具80年代的風格,預告片中就用到了老牌搖滾樂隊范·海倫的《Jump》作為背景音樂。
影像化這部小說的一個困難,是必須讓觀眾把虛擬角色和演員扮演的現實中的角色聯系起來。特別是阿爾忒彌斯(Art3mis),一個擁有大票粉絲的女性“獵蛋人”。最開始和韋德是競爭對手,最后變成了隊友,共同對抗企圖奪取“綠洲”控制權的諾蘭·索倫托領導的IOI (Innovative Online Industries)。
奧利維亞·庫克(Olivia Cooke)擔心自己扮演的這個角色變成“男人的幻想”,在電影里,她也是韋德愛慕的對象。但這個角色其實很“勇敢、頑強、意志堅定。對于‘綠洲’的存在有著非常自由開放的想法。”正因此,她才贏得了眾多粉絲的支持和來自競爭對手的友情。
在小說里,這個角色只在結尾時才現身。但電影需要不同的節奏。
而反派索倫托是個卑鄙小人,想讓互聯網成為一種商品,不幸的是,他還恰好擁有一個團隊和足夠的硬件支持自己的想法。
如果說片中的角色是在尋找揭示寶藏的彩蛋,那么銀幕下的你同樣也是在找你熟悉或不熟悉的各種彩蛋。僅僅是預告片就能看到“小丑女”和勞拉一起掛在懸崖峭壁上;忍者蛙和《街頭霸王》里的春麗并肩戰斗,更不用說大金剛(Donkey Kong)和Hello Kitty這種帶有文化符號色彩的形象。如果你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看過這本小說,那么在看這部電影前,你也需要有點心理準備,它其實是歐美流行文化的合體,電影、音樂、電視秀、漫畫和電子游戲,都有。

《頭號玩家》主創合影,后排左是編劇扎克·佩恩,右為小說原作者也是電影聯合編劇恩斯特·克萊恩。
原著作者克萊恩就說,“我希望看到的是像《誰陷害了兔子羅杰》那樣的電影,米老鼠、唐老鴨、兔八哥都在同一個畫面里,而這只有斯皮爾伯格才能做到,畢竟大家都想讓自己的IP人物出現在他的電影里。”
可就算是大神斯皮爾伯格,也不可能拿到愿望清單上所有角色的版權。佩恩就很遺憾沒有《權利的游戲》里的龍,關鍵的是,沒有奧特曼!這個原本是韋德變身之一去與索倫托的哥斯拉決戰的靈魂角色,最終只能用鋼鐵巨人替代,鋼鐵巨人也因此加戲成為重要角色。
不過更令人吃驚的,是斯皮爾伯格本人對自己那些經典形象的使用。他不想讓他們過多出現在電影里,讓這部電影變成自己的另一個作品合集。但是依然有《小魔怪》《七寶奇謀》《侏羅紀公園》《奪寶奇兵》。
這似乎天生就是該由他來拍成電影的小說。雖然西蒙·佩吉在采訪中說的“可以說是斯蒂芬寫了這本書,”略顯夸張,但這的確是斯皮爾伯格為這部電影帶來的,不只創造了很多這樣的角色,更帶來冷靜客觀的視角,他不會在情感上過分依賴這些角色,他們只是工具,這反而賦予了韋德一個玩家粉絲真正的態度:愛所有這些角色。
小說原著作者恩斯特·克萊恩作為聯合編劇也出現在編劇一欄內,與曾經為《復仇者聯盟》《無敵浩克》《X戰警:背水一戰》做編劇的扎克·佩恩一起工作。作為拍攝劇本第一署名編劇,佩恩為這些玩家們加入了更多光環,還加入了《黑客帝國》《第三類接觸》這類科幻元素。但兩人也有爭執,主要集中在克萊恩想對原有情節改動以新版本出現在電影中,而佩恩反而覺得原來的情節就很好。
不過兩人都同意,這部電影還有一個默默無聞的幕后英雄,就是視效總監黛德利·巴克斯(Deidre Backs),“她值得一座小金人”佩恩說。同時,兩人也都認同,影片中傳達出的對當下文化越來越癡迷于過去的批判,就是通常所言的“懷舊”的思考。
“我喜歡書里對懷舊的批判,”佩恩說,“我們傾向把自己埋在過去,遠離現實。這是一個大家都想往回看的時代,從我們很久以前的經驗中挖掘情感,這很無聊,因為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再也不能昨日重現。”
很顯然,無論是導演認為的人們沉淪虛擬現實,還是編劇認為的人們沉溺于懷舊,其最終結果恰恰是一種殊途同歸:遠離現實。他們都在用這部電影提醒著觀眾,當下的一切才是真實的。




“玩家”們最喜歡的“玩具”

恩斯特·克萊恩,德勞瑞恩汽車
“ 《頭號玩家》將是你自1991年的后,第一次在好萊塢主流電影里再次看到《回到未來》里標志性的時間機器。它也是我生命中重要組成部分。當我賣掉小說后,我就買了一輛德勞瑞恩(DeLorean,影片里的時光機被改造成跑車,因為這個車型更有未來感),開著它做我的全國簽售活動。我第一次在安培林見到斯皮爾伯格時,讓他在手套箱上簽了名,還讓他答應我以后絕不會在其他手套箱上簽名。所以,我擁有唯一一個有斯皮爾伯格簽名的時間機器。”
扎克·佩恩,加強版來復槍
“我在電影里設計了很多武器,可能很多人都沒有注意到,但那都是好東西。”
西蒙·佩吉,保密
“我喜歡的恐怕要涉及劇透了,它沒有出現在小說里。在利維斯登片場他們建造了一部分這個裝備,當你在電影里看到它,你會知道的。”
奧利維亞·庫克,T-Rex
“所以我選T-Rex,《侏羅紀公園》里那只霸王龍。”
本·門德爾森,大金剛
“如果你已經問過別人同樣的問題,他們肯定挑了那些閃亮的,性感的小玩意了,留給我的還有什么?大金剛!”
無論探討的是什么話題,把《頭號玩家》搬上銀幕,仍然是個考驗技術和幕后制景的活兒。光是制作“綠洲”本身,電影制作部門必須一只腳踩在過去,一只腳邁進未來——即,一部分用大型模擬裝備拍攝,另一部分則用動作捕捉技術完成,就像是斯皮爾伯格的《奪寶奇兵》和《丁丁歷險記》的結合體。
“綠洲”外的世界,則要制景部門打造一個充滿殘酷、痛苦與絕望的“喪世”景觀,都是在華納公司位于倫敦的利維斯登攝影棚完成的。
當然,為了幫助演員更好地體會VR的世界,攝制組也使用了Oculus Rift的VR技術,戴上這個顯示器,演員可以全方位看到“綠洲”內的每個角落。“這對理解你所在的視覺環境非常有幫助,”謝里丹說,“你可以在你腦海中創造一切,超級自由超級有趣。”《頭號玩家》的另一個挑戰是把解謎過程展現在影片里。

帕西法爾和他的“德勞瑞恩”
書里第一個任務,是韋德的虛擬角色帕西法爾通過玩《龍與地下城》找到第一把鑰匙。克萊恩拋棄了書里的設計,就是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得到的交通工具,轉而用上了各種車輛。從《極速賽車》里的馬赫5到《瘋狂麥克斯》里的攔截者,《阿基拉》里的摩托車,還有帕西法爾自己的德勞瑞恩。
“我們覺得這樣很有趣,就像未來版的超級馬里奧卡丁車大賽,比賽不僅是視覺挑戰,也是全方位展現‘綠洲’世界,這種挑戰讓我很高興,保留了書里的精神,也更加電影化。”以一個小說作者身份,這顯然代表了對電影改編的最高贊揚。
據說,克萊恩已經在寫這本小說的續集了,到時候會不會繼續由斯皮爾伯格搬上銀幕?這可不好說,反正《奪寶奇兵5》已經敲定在2019年4月開拍了。


為了進一步突出現實世界和“綠洲”的對比,斯皮爾伯格在電影中對前者進行實景拍攝,虛擬世界則采用數字拍攝方式。這位大導解釋說:”我們必須通過屏幕才能實現‘綠洲’的虛幻世界,這是我所做過的最復雜的事情之一。有動作捕捉、真人動作、電腦動畫……就像是同一時間制作四部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