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方能淡然生存

最近常為這一類問題癡迷。

比如有朋友問我， “你認為全身最重要的部位是哪里”。我想應該是大腦，畢竟，一旦遇到突如其來的危險，比如被喜歡我的人群毆，那我肯定會抬起雙臂護住頭部。朋友又問我，那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大腦是最重要的部位”正是大腦自己告訴你的，包括你抬起手臂，也是大腦向你發出的指令，實際上，正是你一直信賴的大腦在欺騙你。

我懵了。我更懵的是，聽完這個問題，我竟然開始用大腦去揣測大腦的心計。

最近聽了兩場演唱會。

一場是楊乃文。在一個小小的體育館開唱，館外是震天響的廣場舞之歌，館內，直到演出正式開始，座位依舊空了一大片，我大可以霸占四個座位，躺著聽完整場。

一場是奠文蔚。等待進場的漫長時間里，我跟身畔的其他歌迷聊天打發時間。聊了將近半小時才終于搞明白，他們是沖著本場嘉賓華晨宇來的，至于奠文蔚，聽不聽無所謂。

我欣賞楊乃文對空座位的不在乎，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開場就唱，結束就走。我也欣賞奠文蔚的直面尷尬，希望有一天，你們不再喜歡我寫的東西，我也能如她那般灑脫地大喊： “喂，那邊的觀眾先別走，后面還有更精彩的。”——就好像這么說了，觀眾就不會提前離場一樣。

人總是要善于欺騙自己的，要么閉上雙眼，要么閉上心眼。自欺欺人方能坦然生存。

最近，去北京出差三天。

跟曾經出版我作品的出版社的朋友們吃飯，聊起近況。朋友問我，現在怎么不寫了？我說，寫呀，當然寫，有很多很多企劃，很多很多總結，很多很多PPT等著我寫。除了寫，我還得說呢。職場生涯到了這個階段，當我在這份文字工作里日漸遠離文字本身，才切身感受到，這個“說”字，原來還可以衍生為討論、吵架、咒罵、挽留、安慰、批評、贊揚，以及——沉默無言。

離開文字，我竟然越來越深刻地理解文字的豐富性。

當然，這句話也是在自我欺騙。

最近有個人問我：你相不相信，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

相信嗎？這樣說顯得我虛偽。不相信嗎？似乎又過于片面。我所理解的，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一直是動態的曲線。哪怕是白頭偕老的夫妻，在數十年的婚姻生活中，也必然有一百次想要殺死對方。這一刻，你或許很愛我，下一刻，你或許又想掐死我。人就是這樣脆弱的，遇不得半點事。所以請不要問一個人，你愛不愛他，或者，你恨不恨他。人間若有這般容易被概括的情感，萬事想必會簡單許多。

我允許一份虛偽的情感，畢竟，生命是一場幻覺，說得樸實一點，所感即所得，前提是，你有足夠的智商，足夠騙我一輩子。

我們畢生修煉的，竟是自我欺騙的藝術。你得騙自己，考試分數是有意義的，工作是有價值的，未來是可期的，生活是完滿的，他是愛你的，你是幸福的。

沒有幾個人有膽量去承受萬物的真相。

唯一不騙你的是，明年，我依然每月在這里等你。至于你要不要留下來陪我，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