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塑,俗稱面花、面人、江米人,早在漢代就已有文字記載,經過幾千年的傳承和經營,已是中國文化和民間藝術的一部分。面塑分有各種流派,“面人湯”“面人李”“面人郎”“面人蕭”等,每派的創作題材都各不相同。青年藝術家陳金成就是“面人蕭”蕭占行的弟子。
“蕭派面塑主要以四大名著的人物、場景為題材、內容。”其中人物又以關公最具代表性。陳金成的大部分作品都會用玻璃罩罩住,以作收藏,每一件作品都是他長時間的靈感與心血的結晶,每一樣也都是孤品。有些作品,他會自己留存,多少錢都不賣。
面塑,特別講究靈感,受師父的影響,陳金成也特別喜歡聽評書,他的面塑代表作《戰長沙》《四大天王》《取經路上》等其靈感皆來自四大名著中那些經典傳說。其中《戰長沙》就是以《三國演義》中,劉備南征四郡,關羽與黃忠長沙會面,在長沙城大戰幾百回合,互相欣賞的佳話為題材而創作的。關羽與黃忠兩個人物騎在戰馬上,揮刀力拼,戰馬、人物的肌肉、骨骼、毛發、經絡、神韻,每一個細節都處理得恰到好處,整組面塑的色彩古樸典雅、艷而不俗。
與一些傳統面塑藝人不同的是,蕭派著重四大名著中的人物,也著重其中的文化。“每一個人物都有背景、有故事。”陳金成說,“創作一個面人作品,不是簡單的用小塑刀點、切、刻、劃,塑成身、手、頭面,披上發飾和衣裳,而更在于對所創作作品的歷史背景進行深入了解,甚至需要閱讀好幾遍四大名著,參考史書,才能真正把每一個人物的形態、氣質等準確、精心地表現出來,才能算是完美的藝術作品。”
因此,在陳金成的心中,面塑不僅僅只是一件工藝品,其背后獨具文化與藝術價值。這也是他們與一些自學面人技藝的喜愛者最大的區別,兩者可能在外行人看來都好看,但也只是好看。“他們會過多把人物服飾、配飾美化,添點七七八八的東西。”陳金成說,“在我看來,很亂,把精髓丟了。”
捏制面人的每一步都非常有講究,首先是面團,要無公害。陳金成都是親手調配,再通過蒸、煮等方法處理,要可塑性強,可水洗不怕摔,更易于收藏。然后是鐵絲骨架,也是經過高溫處理,防生銹。再就是人物的構思,人物形象要與歷史吻合。“捏制一個騎馬的人物至少需要一周,構思則更長。”陳金成說。
比如關羽,他是一名武將,那無論是騎馬、站立、持刀、還是經典的捋須動作,都要呈現力感。神情上,丹鳳眼、棗紅臉、嘴角上揚帶著一絲傲氣,但整體要給人一股正氣。服飾上,他的盔甲制式、衣袍顏色、腰帶上的圖騰、長刀的比例等每一處都要符合當時的歷史文化背景。陳金成在構思的時候,他會選擇聽評書,他聽的《三國演義》評書一共有三百六十回,每一回半個小時,有時感覺不過癮,會反復對某一回聽好幾遍。
“他們模仿的是表面,內在的東西其實有很多講究。”陳金成道。
自學面塑的人一般是在網上根據視頻或圖片模仿,也有一些人會慕名尋找面塑大師請求指點,或拜師,陳金成當初拜師也是這樣,但他很幸運。面塑的傳承與很多其他民間藝術一樣,一般采取口傳身授,祖輩相傳,甚至傳男不傳女,沒有專門的學校機構去傳播。
對于面塑傳播,陳金成說,“我更希望給別人呈現的是我們幾千年來傳承的手工藝深具文化內涵,不只是單純的工藝品。面塑不比其他雕塑。面塑是中國最古老、特有的雕塑文化,更是中國雕塑的一個符號。”
陳金成的伯父是位木雕師,每當伯父做木雕時,陳金成都會去圍觀,從小他就對雕刻工藝有點興趣和常識。2003年,陳金成在大學時學的也是雕塑專業,畢業后又專門在大連一個雕塑民辦學校進修一年多,學了很多種雕塑技巧,冰雕、泥塑、泡沫雕、面塑、果蔬雕塑等。“一開始很高興,學了那么多技藝,而且當時每一行都很吃香。”陳金成回憶道。
2007年,陳金成準備回長沙就業,在深圳游玩時偶然看到蕭占行的展覽。“這不就是我想學面塑的那種感覺嗎?”陳金成很驚訝,一邊細細揣摩一邊對照自己的面塑基礎。“突然從一個層次去看另一層次的東西,只能仰視,我做不出來。”內心震撼的陳金成,當時心中有股迫切的沖動,“想拜師。”

“面人蕭”蕭占行是蕭家第三代傳人,他的太爺爺早在清朝光緒年間,曾經給一些達官貴人捏過像,第二代傳人是“面人蕭”的祖父,在解放初期就已經響遍了北京城。蕭占行在6歲時在祖父的教導傳承下,開始鉆研祖上傳下來的手藝,之后輾轉到深圳定居。上世紀九十年代初,蕭占行的面塑作品已經賣到幾百元一個。陳金成笑稱,“用金錢打動不可能,那就只能用心了。”
陳金成幾番周折打聽后,找到了當時蕭占行的一個工作室。陳金成沒有一上門就直言拜師,而是細細觀摩蕭占行捏面人。一連十幾天,陳金成大部分時間都在蕭占行的工作室中度過。這種行為也引起了蕭占行的注意,隨口問了他幾句。“當時像我這般對面塑感興趣的人不多,堅持的也不多見。”陳金成道。
再去時,陳金成已經做了一個決定。“拜師是有條件的,你要有時間,有面塑基礎,還要不被生活所迫。”為了讓自己一心學面塑,他把幾個已經談妥的高薪職位辭掉,“看到蕭占行的展覽后心就不能安定了,我一定要學。”
也是陳金成撞上了他的機緣。在陳金成拜師之前,蕭占行很少收徒,按傳統而言要傳也是傳給他兒子。當時他兒子在廣州美術學院學雕塑,雖然蕭占行指定讓他接班,但他的格局更大,想法更多,并不想只傳承面塑。
剛開始隨蕭占行學習,陳金成學了八個月,他專門在深圳離蕭占行不遠的地方租了一間房,白天學習,晚上自己琢磨,抓住每一分時間。“不說吃飯,吃碗泡面都是能省則省。”在常人眼中的不理解,但對陳金成來說,“只要能學東西,其他的都不用管。”每一個面塑要領不掌握陳金成決不休息,練到凌晨四點是常事。“最喜歡的技藝突然有大師給你指點,不抓住會錯過。”陳金成笑道。
這種堅持、執拗的心態直到現在陳金成都有,技藝早已爐火純青的他,仍每天不間斷創作,甚至連續幾個小時,陳金成從不覺得枯燥,“我反而覺得是一種享受,我做工藝的時候,會把什么都看得很淡,把一個個歷史人物復原,這是一種莫大的喜悅與樂趣。”
在面塑文化比較空缺的長沙,陳金成很早就開始傳播面塑手藝。2008年回長沙后,除了開一間店作為面塑文化展覽的窗口,更多的時候他是通過湖南省工藝美術館授課和做公益活動展覽的方式,每月都至少有一兩場,反響強烈。有時他還會參加一些比賽和博覽會。
對陳金成而言,面塑早已成為內心的一種精神寄托,更產生一種強烈的傳承使命感。陳金成說:“作為一門古老的手藝,應該讓它留存起來,不讓中國這一代表性的雕塑符號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