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發模的詩

李發模

憑欄坐

湖心亭上憑欄坐

天心一月陪我

心中想她，數疏星幾顆

風從湖面來，閃動

幾點漁火

幾聲慢，浪里魚兒咬鉤

是一長線釣住了憶里

幾瓣花落

紅日

紅日像個大南瓜，空中掛

誰都難摘它

出山時，東山捧，沒捧住

落山了，西山留，留不了

圓滾滾的，把山里人望眼

當作南瓜架

那瓜，是誰種

小時候，我曾問媽

奶奶指著太陽說，那是老祖宗

你父母忙活路，請他

從早到晚哐娃娃

感時

1

有什么樣的內心就有

什么樣的世界

你和我，缺乏的是“我們”

那時“我們”

缺乏的是“你”的“我”

2

莫和性格內向的人開玩笑

莫向心理脆弱的人幽默

3

已知道還做出不知道

是知道

一些說出的知道，往往是

因為想知道

尤其這時，莫掏心

掏出了保險自己的鑰匙

4

與其要一張外國臉

昂首過鬧市

不如回家看看父母，是否

缺衣少食

5

一樣就是一樣

不一樣又怎樣呢

自知無知，就別裝模作樣

6

人活越來越嬌氣，說話

相互越來越挑剔

人際縫隙中，多問

少答

人人都愿甜蜜

7

活著，小小的口袋裝世界

死了，一盒窄窄骨灰裝自己

昂起的碑

碑還說生前，那僅是后人

刻下的一段記憶

暴雨

是要移動地球，還是

用雨霧包起遠山近嶺

準備去玉帝那兒跑官，不料

雷霆砸來，閃電

撕迷漾幾道傷痕

雨呀雨呀，莫非是王母娘娘

舀銀河之水

往天下傾盆……

雨柱，森林般的雨柱栽種四野

對了，扎根地球，抖開雨霧之包裹

架一座虹橋，迎送——

一顆星辰發芽，長出許多的眼睛

一朵花兒的開放，盛開亮晶晶的清晨

瞧！雨后斜陽也喝彩

一群白鷺飛來，專啄魚兒的蹦跳

得意忘形

參觀某中心

她對我解說：東西南北中

我心在念：金木水火土

她用手勢指出：上下左右

我說等等，我的思維在喊疼

物與參觀的人，如陰陽合抱

在黑白一太極中

她的語氣想游進我的水域

而我思維在岸上，只欣賞

眼波與靈性的互動……

在這中心的中心，一種旋轉

突然卡殼

何況，黑白組成的時空之圓

其圓圓之因——

本真正消逝，無中生有

正轟轟然前進

我要回家，回到綠水青山

雙怕逆行，遇見警告的燈紅

鳥啼進我睡夢

鳥啼又進入我睡夢，在早上

七點鐘

我夢我住進鳥巢，共一窩小鳥

偎熱了太陽公公

想要擠出來，卻掉了下來

隨妻兒開窗的一陣清風……

童眼所望

天也畫餅充饑，夜晚一餅月圓

白天一餅旭日

夜之上旬下旬也欺軟怕硬

上弦月與下弦月，總是被咬缺

其實太陽也常被云霧蒙蔽

悄悄流淚，以雨

小的時候

小的時候，想象那株蜜桃

長在體內，我就是蜜桃

讓饞嘴的小伙伴們隨意攀摘

不在棍子下奔逃

甚而想象滿坡莊稼

也成熟在體內，不饑不餓

渾身養些牛壯豬肥

從此放心玩耍，滿腹油水

夢見我在山與山之間

架一座小橋，橋上走來

下凡的仙女，為我納鞋底

女織布來男耕田……

還想撕下一疋藍天

讓母親為我裁衣衫

換下一身破爛，不再餓得吞口水

夢里抱著土疤碗，舔了又舔

搖擺

坐在搖椅上，四圍搖晃起來

似船在浪上

晃動愜意，與夕照交談

幾片落葉落下，不慌不忙

這么搖啊搖啊，忽聽夜色在喊

快起來，莫失穩重

一天星光

斜了

家門關不住

聽見門外月光，輕輕的

親吻院外的小路

看見院外山路，瘦瘦的

路過兩旁稻熟……

感到粒粒飽滿，真真的

勾腰樸實的自足

親手種的谷，親腳走的路

親眼養的月色

最懂田野，秋風有多爽

草含幾滴露

一顆莊稼人的心

家門關不住

草垛

草垛怕火星，不怕星星

禾穗怕銀鐮，不怕弦月

就像我不怕你臉色

和眼色

僅是一草垛，供小孩藏貓貓

要我不存在，除非你是火

燃起我的熱烈

又干又燥，已脫粒飽滿

哪怕又一場秋雨連綿

內心仍暖暖的，大可

藏身你的靦腆……

鴉噪

烏鴉在落日下喧嘩，老人說

有鬼來串門

鬼摘了落日余暉，再摘落霞

寨子燈火追殺

寨門口圍樁，曾是功名的象征

從清朝歸來，與幾只蝙蝠

探討天涯

關門吃晚飯的村民，忘了窗外

暗戀的星月在勾腰的鳳尾竹上

踩過嚇唬小孩的“害怕”

在釣井底之鳴蛙

天知

傘下說天，是云或雨

斗笠與草帽下聊天呢

遮陽帽聊曬

斗笠說濕

天成了傘蓋、草帽、斗笠

人似站在屋檐下，說天是斜斜的

忘了是因為人自己

我的天，你的天，他的天

就這么在嘴上和眼中

大同小異……

農時

天矮下來時，有雨

黑沉沉時，有暴雨

懷孕雷電

收獲，是天母這么生殖

之后，天空高朗

就像父親，率領陽光的兒子們

一一查看花開草綠

山水匯報，以鳥啼

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