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

冷眉語

“因為有恩，所以要銘記于心”。這是我的小侄女用來記住“恩”字的辦法。

像綠葉記著根的好，船兒記著送它去往遠方的帆；像黑夜記著黎明，黎明記著那些帶著傷痕迎接它的人；像魚記著海水，大海記著流經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不屈的黃河、長江，在血脈里凝聚——那東方的母親，你的，我的，我們歷經苦難的共同的母親！

母親，我還能為您做些什么？

我們感謝養育大地的河流，感謝養育莊稼的大地，感謝那深處的根養育了整個人類，感謝生你養你，教你說第一句話，教你第一次使用漢語的母親，驢一樣推著磨盤磨完太陽又磨月亮的母親，那粗糙的玉米面是我們頭頂香甜的陽光，細膩馥郁的豆腐多像流瀉的月色啊，母親！

母親，我還能為您做些什么？

您用口糧養大我們的胃口，我們卻用它來盛裝欲望的我們的母親！吮吸著您甘甜的乳汁，長大、出走，又順著您深如大海的目光羞愧地找回家的我們的母親！

母親，我還能為您做些什么？

我帶走你青春的腰身，您黑烏烏的長辮子，我留給您皺紋和佝僂，留給您七十年滄桑歲月的夕陽里的母親！

母親，我還能為您做些什么？

我該怎樣報答您？為您買好吃的蛋糕，時光因此而變得更加溫軟甜香，為您買的兩百塊一件的紅毛衫，您問我多少錢，我只敢說是幾十塊，我怕您心疼啊母親！您結婚時的一件紅毛衣，壓在箱底整整半個世紀了舍不得丟掉。

母親，我還能為您做些什么？

擋不住的生命如東逝之水，我傾其所有能為您做的，只能一天天看著您慢慢變老。而我何曾真正盡到孝啊我親愛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