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舒清
桃樹下面有一條蛇
老人走過時看了一眼
孩子走過時看了一眼
陽光不分彼此照著
落在樹葉上的陽光和
落在蛇上的陽光
其實是不一樣的
遠處有谷垛和湖水
落在谷垛上的陽光和
落在湖面上的陽光
是不一樣的
落在蛇上的陽光
已經黯黑變質,有一股腥味
之后老人領著孩子
走出院子去了
孩子邊走邊回頭看
都走到小門口了還回頭看
大 雪
大雪下了整整三天
才慢慢轉為小雪
鳥和蟲子一個也沒凍死
都去哪兒了
難道它們有好房子
除了雪
再也看不到別的
在數不清的雪花里
心越來越暖和
看到的和看不到的都那么好
獨自一笑,看雪
看雪花全數向我飛來
清 明
他常常想擺脫肉體
成為一點清明
一點氣
但不是死
他常常帶著種子
即使土壤合適
也不輕易拋撒
種子的秘密幾乎是
全部的秘密
沒有誰比他更吝嗇
墻根已被曬熱
便于落坐
坐下來就不再使用肉體
嚴 冬
整個冬天爐火冰涼
炭冰涼
有人給鐵爐加重
給炭潑水
整個冬天屋子冰涼
手冰涼
牙齒冰涼
看著一切的眼睛冰涼
吃過生土豆
人們就投入工作
就商量
如何讓爐子更熱
讓一塊炭頂十塊炭用
讓生活熱氣騰騰
每個人都哈出氣來
滿屋子白氣
滿屋子白氣很快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