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
改革開放,改變著人們的思想觀念,沖擊著陳舊的體制和機制。在這種背景下,不同思想觀念之間的沖撞自然也就在所難免了。
雇工問題:“傻子瓜子”傷害了社會主義嗎?
在改革開放初期,中國城鄉的個體經濟得以恢復和發展,其經營規模日漸擴大。在這個過程中,它們逐漸突破了國家規定的雇工8人的限額,成為事實上的私營企業。
雇工現象在各地的出現,在社會上引起了廣泛的關注。雇工問題一時間成為思想界、理論界關注的焦點。
當時,在全國引起爭論的有兩個經營和承包大戶:一個是安徽省蕪湖市的年廣久,一個是廣東省高要縣的陳志雄。
年廣久綽號“傻子”,1972年開始炒賣瓜子,由于他博采眾長,改進炒作工藝,終于在1981年創制出了風味獨特、并以自己綽號命名的“傻子瓜子”。為鼓勵個體經濟發展,蕪湖市政府予以大力宣傳,使本已在當地小有名氣的“傻子瓜子”日趨火爆起來,“傻子瓜子”的經營規模迅速擴大。1981年,年廣久雇用10人以上。從1982年10月開始,他先后在蕪湖市增設了三個生產點,雇用60多人。1983年1月,年廣久成立了安徽省蕪湖市傻子瓜子總廠,雇工最多時達103人。
陳志雄是廣東省高要縣的農民。他1979年承包8畝魚塘,第二年擴大到105畝,并開始雇工,有固定工1人,還雇用許多短工。第三年陳志雄的魚塘擴大到357畝,雇工規模也隨之擴大,除了5名固定工外,全年需請大量短工。
對這類經營和承包大戶,有些人反對,主張限制或取消。1981年5月至9月,《人民日報》就“怎樣看待陳志雄承包魚塘問題”,在報紙上展開了專題討論。在討論中,比較一致的看法是:陳志雄在自己的勞動之外確實占有了雇工的一部分勞動價值:雇工經營有利于發揮“能人”的作用,即使有一點剝削,也不應大驚小怪。
此外,國內其他報刊上也不斷刊登有關文章,圍繞雇工問題展開了熱烈的討論。《農村經濟叢刊》自1982年第3輯開始,開展了對農村雇工經營問題的討論。國務院、中國社會科學院等也相繼組織了調查組,對雇工現象展開各種形式的調研。各省的理論工作者也先后召開了各種形式的座談會、討論會。
當時,討論的焦點主要集中在雇工經營有無剝削以及雇工經營與資本主義雇工經營有無區別等問題上。
雇工現象的出現,引起了中央高層領導的高度重視。當時,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曾多次發表講話,明確指出:對于雇工經營“不要采取‘戴帽子“割尾巴等簡單取締的辦法”,要在實踐中尋找解決問題的途徑,取其利而除其弊。
1984年10月22日,鄧小平在一次講話中針對有些人的擔心,明確指出:“我的意見是放兩年再看。那個能影響到我們的大局嗎?如果你一動,群眾就說政策變了,人心就不安了。你解決了—個‘傻子瓜子,會牽動人心不安,沒有益處。讓‘傻子瓜子經營一段,怕什么?傷害了社會主義嗎?”
1992年,鄧小平在回顧當時的情況時說:“農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個‘傻子瓜子問題。當時許多人不舒服,說他賺了100萬,主張動他。我說不能動,一動人們就會說政策變了,得不償失。”鄧小平從改革的全局出發,強調城鄉改革的基本政策一定要長期保持穩定,最終使剛剛萌生的私營經濟得以生存和發展。
“租界”風波:“革命先烈得來的土地,給你們一下子賣掉了。”
20世紀80年代初期,經中央和國務院批準,我國沿海地區的深圳、珠海、汕頭和廈門相繼成立經濟特區。然而,就在深圳的蛇口工業區機器轟鳴、劈山填海之際,有位抗戰時期曾在這里打過游擊的老戰士淚流滿面,痛心疾首地說:“革命先烈得來的土地,給你們一下子賣掉了。”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隨著對外開放政策的實施,外資經濟開始逐步在我國發展壯大起來。這對于引進發達國家的資金、先進技術及管理經驗無疑具有重要意義。然而,不少人對近代中國飽受列強欺凌的慘痛歷史記憶猶新。歷史的陰影、盲目的排外情緒使許多人對中央利用外資、發展外資經濟的方針感到難以理解和接受,有明顯的抵觸情緒。有人將改革開放后我國沿海地區設立的經濟特區視同舊中國的“租界”,說什么“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之間變成解放前”。
這種心態不只是老同志有,相當一部分干部群眾也懷有類似的疑問。
1982年上半年,在國內某家頗有影響的報紙上,以醒目的標題,刊登了《舊中國租界的由來》一文。這篇文章從舊中國租界的形成談起,借古諷今。作者意味深長地點明主題:租界的設立,不僅擴大了帝國主義對中國的奴役和剝削,“還培植了中國的買辦階級。”這顯然是在影射特區把土地有償提供給外商使用有變成舊中國“租界”之嫌。
這篇文章在當時頗具代表性,它表明了一些人對我國的對外開放政策和發展外資經濟的憂慮和疑懼。同年4月,某報又在“讀史札記”欄目上登載了《痛哉!(租地章程)》,提醒人們:“外國侵略者通過歷次《租地章程》大肆掠奪中國領土和主權的慘痛事實……對于已經站起來的中國人民來說,它是不可忘記的一頁。”與其說這些言論是在提醒人們勿忘國恥,不如說是借題發揮,不贊成甚至反對中國搞經濟特區。
另外,人們議論較多的還有:特區是經濟特區,政治上特不特呢?1981年7月,中共中央、國務院批轉的《廣東、福建兩省和經濟特區工作會議紀要》明確提出:“這些疑問是沒有根據的。我國特區是經濟特區,不是政治特區。特區內全面行使我國家主權,這和不平等條約產生的租界、殖民地在性質上根本不同。”可見,我國在創辦特區之初就已明確了特區的性質。
然而,當時黨內仍有人對特區不放心。特區成立不久,在經濟迅速發展的同時也出現了一些問題。對于這些問題,是通過深化改革來加以解決還是以此否定特區,便成為問題的焦點。
真正為特區正名的是鄧小平。1984年春節期間,鄧小平到廣東、福建等地視察,在幾個特區揮筆題詞,肯定了特區開放的經驗。他不顧有的同志怕口子開得太多的憂慮,明確指出:除現在的特區以外,可以考慮再開放幾個點增加幾個港口城市,如大連、青島。于是就出現了沿海14個開放城市,中國對外開放的步伐進一步加快。
針對有些人害怕“三資”企業的發展會對民族經濟構成威脅,鄧小平也明確表示:發展經濟,不開放是很難搞起來的。經濟的發展需要各國資金和技術上的相互融合和交流。對外開放是相互的。中國的民族工業只有在日益密切的對外交往中,才能提高自身的競爭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的認識也在悄然發生變化。在擺脫了舊的觀念的束縛之后,對外開放政策逐漸得到了越來越多的人的認同和理解。經濟特區迅速崛起的事實也消除了人們以前的種種疑慮。
(呂麗妮薦自《黨史博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