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政, 王一欽
(吉林大學 經濟學院,長春130012)
2013年9月和10月,習近平總書記分別在多個國際重要會議上提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國家頂層倡議構想,合稱“一帶一路”,意圖打造聯通歐亞大陸、貫穿陸地海洋的一體化同盟圈。建立之初,沿線涉及國家地區26個,覆蓋人口44億,經濟規模21萬億美元,分別占全世界63%和29%,經過兩年半時間的不斷發展,規模仍在不斷擴大[1]。
2016年第71屆聯合國大會上,“一帶一路”倡議首次被寫入協議,并獲得了193個會員國的一致認可。2017年5月14日,習近平主席在北京出席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開幕式,并作了題為《攜手推進“一帶一路”建設》的主旨演講。習主席帶領中國人民,在2013至2017年之間為建設“一帶一路”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取得了豐碩而輝煌的成果。正如習主席所說,在這4年期間,政策溝通日益深化,設施聯通不斷增強,貿易暢通日漸提升,資金融通趨于擴大,民心相通更為促進。“一帶一路”建設既是對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踐行,也是對實現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莊重承諾。
可以說,“一帶一路”是在世界經濟失衡背景下,發展中國家爭取自身利益、重塑經濟秩序的最佳契機,同時,在中國順利進行經濟結構調整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中國不但在“一帶一路”倡議沿線國家中處于地域核心位置,也是倡議的發起者和調節者,無論是經濟規模還是世界地位在發展中國家中均處于領先位置。中國正憑借雄厚的資本、產能以及豐富的基礎設施建設經驗,試圖打造有別于美國“米歇爾計劃”的新型互利互惠、共同發展的區域合作繁榮體系。
“一帶一路”絕不僅僅局限于經濟領域,它是秉持和平合作、開放包容、互學互鑒、互利共贏理念,集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于一體的責任、利益、命運共同體。對于中國自身而言,若想切實成為這一共同體的領導者,在未來擁有同美國一較高下的國際話語權,應該著重打造自身實力,加快內部改革步伐,并堅持以經濟建設為基礎,重視社會質量經濟效益,優化產業結構布局,努力提高在國際貿易中的垂直專業化水平。
國際垂直專業化分工,最早由美國社會經濟學者Balesa和Findly于上世紀60年代聯合提出,特指在產品生產工藝日益繁復的今天,由多個國家協同合作完成最終產品的生產方式[2]。其后,在多國學者不斷深入研究和優化下,相關理論逐漸趨于成熟。總體來講,國際垂直專業化分工需要滿足以下幾點基本條件:(1)最終目標產品必須包含兩個以上生產流程;(2)生產場所必須分布在兩個以上國家中,每個國家負責其中一道以上生產工序,但不可以涵蓋全部工序;(3)產品流轉過程中,必須經過一次以上國家間轉移。以上特征綜合反映出國際垂直專業化分工的本質特征和利益的內在驅動性。由于在某一道工序上展現出優于其他國家的優勢,跨國企業傾向于將該工序置于該國生產,對于需要多道工序的最終產品而言,可以最大程度上節約成本[3]。
Keynes的國際貿易就業理論認為,當產業技術發展到一定階段時,會促使國際垂直專業化分工的出現,具體表現在比較優勢和規模經濟等方面:(1)有關比較優勢理論,各國之間技術資源差別決定產品生產成本差異。對處于國際貿易鏈條中的某個國家而言,只有當其生產某種耗費成本較低的產品且實現出口他國時,才能在交易中獲利。低成本的原因可以是技術領先或者原材料、勞動力豐富等。(2)有關規模經濟理論,一方面,在國際競爭中,除了憑借技術占據比較優勢在競爭中勝出外,還可以通過擴大生產規模使生產成本進一步降低。在單個企業尺度上,大規模生產能夠使固定資產、內部管理等方面的成本分攤到更多產品中,從而降低單個產品的成本;另一方面,在全行業尺度上,相同功能企業大量集聚可以共用對外宣傳及營銷渠道,從而在不改變企業自身規模的基礎上降低經營成本。
以上兩點原因綜合起來,促成了國際垂直分工產業化在眾多行業中的廣泛開展。“一帶一路”沿線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在技術和資金方面并不具有比較優勢,依靠廉價勞動力及資源優勢的同時,擴大生產規模是在產業鏈條中獲得一席之位的常規手段。
本文所述一國福利效應為綜合福利概念,包括經濟文化、就業結構、收入分配以及生活環境等多個方面。學者們針對每個方面都進行了大量有針對性的研究,現有結果表明,垂直化分工不僅對不同分工地位國家的福利效應影響存在顯著差異,而且對一國內部各福利要素的影響也不盡相同。
在具體度量時,基于2010年Jones和Klenow有關福利效應的研究成果,在假定一國中每個居民福利權重相等的前提下,用消費水平調整系數來間接衡量該國綜合福利水平[4]。在該假定下,以第三人稱視角考量,在完全隨機情況下選擇某個國家居住,那么基于利益驅動,本文必然希望這個國家的綜合福利水平最高,然而,在沒有其他信息支持情況下,則必然接受消費調整,使各國綜合福利水平趨于相同。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在國際貿易與國際分工領域的參與度逐漸提高。本研究認為,我國參與國際垂直專業化分工具有以下鮮明特點。
第一,加工貿易占總貿易額比重較大,但已出現拐點。詳情如表1所示。加工貿易是典型的 “兩頭在國外,中間在國內”的貿易形式,發達國家將自身不具備優勢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分包給發展中國家,以最大程度上降低成本,而發展中國家則要承受高強度工作、環境污染等負面效應,最終產品的絕大部分利潤被發達國家跨國企業攫取。從表1數據可見,歷年來加工貿易出口占我國對外貿易總額比重都比較大,這與我國改革開放時間短、技術積累少有直接關系,只能先倚靠加工方式融入到國際貿易體系中。但近兩年來,由于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化,強調消費在經濟發展中的比重,環境保護意識的增強以及科學技術水平的不斷提高,加工貿易出口額已經連續兩年出現負增長。

表1 2006-2015年中國加工貿易進出口數據統計
第二,承接中間產品結構持續升級。詳情如表2所示。根據國際分類標準,工業制成品可以分為勞動密集型、資本密集型及技術密集型3大類,它們代表行業及國家的發展水平,發達國家的特征之一便是技術密集型產業占比極高,充分發揮技術人才的帶動作用,有利于高精尖科技在眾多產業中及時應用,淘汰落后產能,提高全社會生產效率。從表2所示數據可見,2006至2015年,我國工業制成品結構逐漸從勞動密集型向資本和技術密集型方向轉變,截至2015年,后者所占比重已經達到61.8%,雖然距離發達國家超過90%的比重尚有一定差距,但其保持著穩定上升的勢頭,表明我國產業結構調整效果明顯,這對于人口數量如此巨大的發展中國家而言,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表2 2006-2015年中國工業制成品結構數據統計
第三,參與國際垂直化分工地域不平衡。中國地域幅員遼闊,人口分布不均。在改革開放之初,制定了“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戰略,東南沿海地區利用便利的海運條件,在中外貿易的交流中率先發展起來。隨后幾十年里,人口和資金陸續流向東部區域,形成集聚效應。盡管近幾年政府推出了“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等戰略,有意重點發展東北地區經濟,但資本市場的逐利本質依然阻礙了這一進程。近五年中國加工貿易進出口值的地域分布數據如表3所示。可見,以廣東、江蘇、上海三省市為代表的東部地區牢牢占據著全國進出口加工貿易的龍頭地位,盡管近兩年來的經濟增長動力轉變、產業升級明顯,加工貿易在全部貿易中比重有所降低,但這些優勢更加集中于東部地區。

表3 2011-2015年中國加工貿易進出口值地域分布數據統計(單位:萬億美元)
“一帶一路”是一個開放的平臺,不附帶任何政治條件而允許世界各國自由參與。截至2016年末,已有包括中國在內的66個國家加入這一倡議。詳情如表4所示。

表4 “一帶一路”國家名單
其中,由于地域原因,部分國家發揮著明顯高于他國的作用。中國在2011-2015年間與幾個主要國家的貿易差額如表5所示。

表5 2011-2015年中國與“一帶一路”主要國家貿易差額數據統計(單位:億美元)
由表5數據可見以下幾點特征:(1)進入2015年,中國僅對西亞形成貿易逆差,且近幾年逆差額不斷增大,主要原因在于中國與西亞間石油、天然氣等能源交易不斷增多。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需要海量能源儲備,西亞已經成為中國重要的能源儲備庫。(2)中國對印度尼西亞、俄羅斯、印度等國皆為貿易順差,且數值較小。2015年,中國與這3個國家之間貿易總額數額分別為483億、953億、716億美元,同樣很小,這與其人口總量、地域、經濟需求形成鮮明反差。這表明中國與周邊重要鄰國之間的經濟交流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3)中國與新加坡之間長期存在巨大的貿易順差,主要來源于中國較大的出口和較小的進口額。新加坡屬于發達國家,國土面積小,很多初級產品依賴進口,但對中國的先進技術輸出較少。此外,東亞另外兩個重要國家日本和韓國也同樣如此,盡管他們尚未表達出加入“一帶一路”的意愿。由此可見,中國面對的環境不容樂觀,急需的現代科技面臨無處“取經”的尷尬局面[5]。
“一帶一路”沿線多個國家發展水平具有較大差異,本文采用分行業垂直化分工程度指標(Vertical Specialization,下文簡稱VS)進行衡量。具體如表6所示。

表6 2015年中國和主要發展中國家分行業出口 VS 比重
可見,與其他發展中國家相比,中國在幾個主要領域均處于領先地位,尤其在制造業、建筑業兩方面優勢明顯。初級產品方面,俄羅斯占據較大優勢,新加坡在零售餐飲、金融保險和商業服務領域比較擅長,而印度尼西亞則在多方面與中國接近,在零售餐飲和金融保險業方面甚至領先于中國。
根據國家綜合福利組成要素,本文構建如下多元回歸模型:

(1)

(2)

(3)

(4)
其中,式(1)未考慮垂直分工程度、對外貿易規模二者分別與分工地位的交互項,式(2)和式(3)分別考慮二者之一,式(4)綜合考慮二者影響。
文中涉及的核心變量解釋如下:主要根據世界投入產出數據庫近10年來的統計結果計算獲得。垂直化分工程度vss計算,參考Jane于2014年的研究成果,這里不再贅述;綜合考慮已有研究結果,垂直化分工地位按照2015年世界各國人均gdp排名標準衡量;國家規模sca采用2015年各國經濟總量排名表示,這是國際上通用的表示方法;政府在一國經濟內部協調中發揮著無可取代的作用,政府效率gov如何,對該國爭取綜合福利影響巨大。
在設定F檢驗和Hausman檢驗的基礎上,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實證回歸方法。為了保證回歸結果精確,其間利用Driscoll協方差矩陣對異方差、組內自相關和組間截面相關誤差系數進行修正,所得估計結果如表7所示。

表7 多元回歸結果數據
表7中,列1和列2為未考慮交互影響估計結果,從中可以得到如下結論:第一,vss和open系數均為正數,即使未考慮垂直分工貿易的比重,國際貿易本身也會對提高一國綜合福利具有促進作用;如果考慮垂直分工占總貿易規模的比重,則占比越高,綜合福利提升越明顯。第二,gdp和gov兩項指標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人均收入與國民綜合福利提高呈正相關,這與我們通常的認識相協調;高效運行的政府組織在調節貧富差距、應對經濟危機等方面的優勢明顯,能夠有效促進國家綜合福利。第三,國家規模sca指標系數顯著為負,該結論可能與我們通常的認識相違背,但在世界上也有理可循,最鮮明的例子便是俄羅斯,國家雖大,但內部矛盾較多,運行效率低,這些都阻礙了綜合福利的增長。
表7中,列3和列4為分別考慮垂直分工程度、對外貿易規模與分工地位交互影響的估計結果,通過分析可以得到以下結論:在vss和open指標系數分別為負的前提下,二者與gdp的交互項系數都為正,表明兩種貿易形式都要受到分工地位的影響。當一國處于國際產業鏈條上游時,它很可能通過支配貿易流程獲得利益而提升綜合福利,相反,無論其垂直分工貿易占全部貿易比例多高,都很難真正獲利。
在以上兩種分析基礎上,綜合考慮垂直分工程度、對外貿易規模與分工地位的交互項,得到列5所示結果,雖然vss和open兩項指標系數為負,但交互項都顯著為正,與前面所得結果一致。那么二者對分工地位gdp的依賴程度哪個更高呢?將列5指標系數代入式(4),剔除其他影響因素,得到式(5):

(5)
將本文所選取的66個國家的數據代入模型計算,有45個國家的vss福利為正,有20個國家的open福利為正。在國際垂直專業化分工貿易中,知識、技術處于劣勢的發展中國家更容易利用自身的資源比較優勢形成規模效應,逐漸實現技術進步和產業集聚,從而經過政府部門的合理分配實現綜合福利增長。
第一,“一帶一路”倡議是打破現階段國際經濟失衡局面和再造世界經濟新秩序的良好契機。在中國與周邊國家既有的多雙邊貿易關系基礎上進一步擴充,有望打造一個集政治、經濟、文化于一體的嶄新的同盟關系。
第二, “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與沿線國家貿易總額巨大,加工貿易比重也很大,地域分布不平衡,這需要借助產業結構轉型契機來提高資本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產業比重,重點開展西部絲綢之路地區產業升級,在國際貿易中爭取更大的話語權。
第三,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相比,中國在多個產業國際垂直專業化分工中占據比較明顯的優勢,但金融、服務等第三產業仍需加強,應該借此優勢盡快打破與周邊國家的貿易壁壘和政治隔閡,為“一帶一路”倡議構想的順利實現邁出實質性的腳步。
第四,vss和open兩項指標門檻位置分別為0.506和0.812。該結果表明:垂直分工貿易相比于傳統貿易門檻更低,對發展中國家而言,即使在國際貿易鏈條中分工地位不高,也更容易獲得綜合福利。
第五,在“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應該積極聯合沿線國家,利用資源優勢,在國際分工鏈條中謀求各自的最佳利益增長點。
參考文獻:
[1] 時殷弘.“一帶一路”:祈愿審慎[J].世界經濟與政治,2015(7): 152-156.
[2] 海聞,趙達.國際生產與貿易格局的新變化[J]. 國際經濟評論,2007 (1):14-16.
[3] 胡昭玲.產品內國際分工對中國工業生產率的影響分析[J].中國工業經濟,2013(6): 30-37.
[4] 胡國恒.不完全契約條件下的貿易、投資與國際生產組織[J].財經研究,2014 (7): 137-144.
[5] 陳建軍,夏富軍.垂直分工、產業集聚與專業化優勢[J].南通大學學報,2015(9): 3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