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鞋子走路

林凡瑞

聽過一個故事，女孩家里很窮，媽媽親手給她做了一雙鞋子，她喜歡極了。可是，她總是怕鞋子磨破了，不舍得穿，常常提著鞋子走路。一次去外婆家，路很遠，她干脆脫下鞋，赤著腳走路，腳都被砂石和荊棘劃得生疼，可她還是不舍得讓鞋沾腳，直至快到外婆家門的時候她才穿上那雙鞋。

我不是女孩，卻也有著提著鞋子走路的經歷，不過不是怕把鞋子磨破了，因為我家并不窮，至少買得起一雙鞋子，并且我的衣服也不缺，換了一套又一套；至于飯菜也吃得飽、吃得好。這樣的生活條件，已經相當不錯了。

其實，人是不知足的，往往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總是不愿“俯視”那些比我條件差的孩子，而總是“仰視”那些比我條件更好的孩子，所以就有落差，心里永遠不滿足。一旦有了這種心理，感恩之心就缺失了許多，不僅如此，還自然地產生著妒忌之心。在母親面前，我似乎沒有說過什么感激的話語，有的只是“這個穿得更好”“那個吃得更好”的埋怨。母親總是說，小孩子需要攀比心，不過要在學習上攀比，勤勞上攀比，吃穿上過得去就可以了。小孩子過早地攀比吃穿榮耀是沒有出息的，人切不可讓虛榮心作祟。

我不但聽不進母親的話，還反感起來，在母親面前發小脾氣，動不動就摔摔打打、喋喋不休，弄得母親好傷心。有一次，一個同學穿了一雙很好看的鞋子，據說是他舅舅在上海買的，標準的名牌貨，穿在腳上很顯擺，饞得我抓心撓肝。回家后，我嚷著讓母親給買那樣的名牌鞋，母親當然不答應，母親說，鞋子是用來裹腳的，用不著那么華麗，何況你是小孩子呀。你現在有很多鞋子，比起好多沒有鞋子的孩子不知道要多幸福呢。

我哪里能聽，一個心思想著那樣好看的鞋子，那樣名牌的鞋子，我就撒潑，倒在床上不起來。母親先是哄我，后又打我，我不依不饒，不知道什么時候哽咽著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肚子餓得咕咕叫，我胡亂扒拉了幾口飯，噘著嘴生悶氣。母親想讓我換個環境調節心情，就對我說，別生氣了，我們一起去外婆家吧。我是很喜歡去外婆家的，就歡喜起來，何況這次非同一般，弄不好舅舅會給我買一雙好看的鞋子。

去外婆家不算很遠，卻有一段泥濘坡路，如若是晴朗的天氣也便罷了，偏偏是剛下過雨，路就更加難行了。看來，穿著鞋子是不容易通過的，鞋子會陷進泥窩里拔不出來。路上的人都卷起褲腿，提著鞋子走路。母親瞅瞅我說，脫掉鞋子吧，赤著腳走路。母親先脫掉了鞋子，然后接過我的鞋子，一手提著一雙鞋子在前面走，母親一扭一扭地走，那雙赤腳踩得泥水咯吱咯吱的響，似乎在吟“行路謠”。我小心地跟在母親身后，張開兩手趔趔趄趄地走，好幾次差點倒在泥水里，尤其是那腳底下銳利的石塊毫不留情地刺痛我的腳板，我擔心腳被劃破了，刺心的疼……但母親這次一點也不顧我，似乎不曾回頭看我一下，哪怕我時不時地尖叫喊疼。

這樣的泥濘路走了大半，母親突然停住了，等我一會兒，順手將鞋子遞到我手里，讓我提著鞋子走。母親似乎狠心了許多，有意折騰我似的。我已經滿身汗水了，加上根本沒有吃飽飯，力氣似乎耗盡了，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但又不能在地上打滾，只有默默堅持著。我就想，這時候吃了飽飯、穿著鞋子走在平坦路上的人是何等的舒服呀，哪怕是再破再土的鞋子。

踏過泥濘，我們洗腳，穿上鞋子，走在那段平坦的路上，輕松極了，愜意極了。到了外婆家，不知怎的，我沒有一絲奢望舅舅給買一雙好看的名牌鞋子的意愿，我腳上的鞋子就很好，只要合腳、護著我的腳走路就好，何況別人還不見得有我這樣一雙鞋子呢。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