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楚
重新翻看《小王子》的時候,那幅飛行員兒時的畫作仿佛磁石般吸引住了我。一個念頭擊中了我——若非事先看過文字,我是否也會像文中的大人一樣,以為那不過是一只普通的帽子,什么吞了蛇的大象,完全是瘋子的臆想。
又想起寒假去影院看了部BBC的紀錄片,旁邊坐著幾個小孩,一直發出令人不悅的聲響,我忍不住頻蹙眉頭。后來影片中有個一大片熒光蘑菇一晃而過的鏡頭,其中一個小男孩用邀功的語氣對媽媽大喊:“媽媽,這是哈密瓜味的蘑菇,對嗎?”哇,這句話像是一團氣泡在我腦子里噗嚕噗嚕地響,這是一個多么可愛的想法呀!自愧弗如,自愧弗如。這真的是只有兒童才擁有的獨特視角,想象力果然是會隨著年齡而改變的。我偏過頭,想去看一眼這個可愛的小家伙,他現在在我眼里,再也不是看電影時最討厭的那類小孩了。順著聲音的路線,一個座椅一個座椅地找過去,目光捎帶著我腦中的氣泡,噗嚕噗嚕地找著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鉆了出來,他的母親卻突然發話了,認真地反駁他、否定他,她瞬間轉變成一個知識貯藏豐富的專家,開始給出條條框框的解釋。唉,沒意思,大人可真沒意思,一定要用生硬的框架限制孩子的想象力。我暗自嘆了一口氣,我可不想變成這樣無趣的大人。
我想要的有趣,不是講些自以為是的笑話,也不是靠丟人現眼搏出位。我所理解的有趣,是一個人即使在最底層的圈子里摸爬滾打,面對一片澄凈的天,也會撣撣灰塵站定,認真地呼吸空氣。
在翻閱雜志時,我看到剛拍攝完一位青年演員后的攝影師說道:“當天空有很美的顏色,云層遠遠地從地平線浸染過來,帶來一陣太陽雨。他指引工作人員看天邊灑下來的金色光束,說:‘看,一道圣光。”在經歷了連續高強度的工作后,這位攝影師依然對生活有著天真、赤誠的熱愛,骨子里的詩情畫意依舊不改。這類人對生活往往有著一種外界難以理解,甚至覺得不可理喻的、非人哉的固執。而這種固執,這種知世故而不世故,就是我所理解的有趣。
“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的青蓮居士,一壺酒和一支筆行走天下,山山水水化成他筆下不斷流瀉的詩篇,這是專屬于他的頂級浪漫。汪曾祺老先生認為“生活是很好玩的”,一個小小的咸鴨蛋到了他手里,也成了堪比米其林三星的絕頂美味。他的文字,確實是飽含著風趣的溫情,給我些縷的慰藉。他們都是經歷了半個世紀的大人,卻始終保持著一顆最簡單的童心,擁有最高級的有趣。這是多么難得、多么令人艷羨的一件事。
我,在努力,不求出淤泥而不染,但求做到過得了自己的坎,不需要事事都圓滑機智,有點兒棱角才是自己。你來人間一趟,總不能白走一遭,做不了太陽,也要為成為星子而奔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