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悉尼,迎著清晨的曙光,吸一口澳洲的空氣。
這里的冬天一點都不冷,滿街滿眼的國人面孔,千城一面的高樓大廈。在咖啡店吃早餐,沒有任何新鮮感,直到下午,我們乘著小巴,前往悉尼以北一百多公里的獵人谷(新南威爾士州最有名的葡萄酒產區),
看見了山坡上成群奔跑的袋鼠。
小伙伴們驚呼了起來,我們興奮無比,扛著相機沖向一望無際的綠色田野。
袋鼠啊,看看你,黑亮的大眼睛,高挺的大鼻子上黑黑的鼻孔,小爪子耷拉在胸前,粗壯的腳撐住身體,尾巴像棍棒一樣拖在地上,走路時像個跛子,實在呆萌。
袋鼠的英文名“Kangaroo”實在是一個bug。聽說,英國探險家約瑟夫·班克斯(Joseph Banks)航海旅行抵達澳洲大陸時,發現了這里的古怪動物,就跑去問土著這是什么,一個原住民隨口說了句“gangurru”,意思是“不知道”,于是現在的人就叫它們“Kangaroo”了……不過也有語言學家表示,澳洲土著語里,袋鼠就叫“ganguro”。
看著看著,忽然之間,兩只小袋鼠竟然打起架了!氣勢兇狠,毫不退讓,手腳并用。一只袋鼠用腳踹向了另一只袋鼠的肚子,我們像看搏擊比賽的觀眾,手心冒著汗,揪著一顆心。而周圍的袋鼠卻熟視無睹,發著呆,打著盹,眺望著遠方。
啊,親愛的袋鼠!我要銘記這歷史性的一刻!紀念我人生第一次見到你!
之后,我們被安排去參觀位于愛麗絲泉(Alice Springs)的小袋鼠保護基地,啊!當張開雙臂,將瑟瑟發抖的小袋鼠擁入懷中時,我母愛泛濫了,“讓我抱抱!讓我抱一下!讓我抱一下可不可以!”人們爭先恐后,小奶瓶傳來傳去。
Brolga大叔是小袋鼠保護基地的主人,他帶我們穿行在金色的陽光里,講著養育小袋鼠的故事,任由大袋鼠們在身邊跳來跳去,小袋鼠在他的腳邊打滾。
大叔真是太愛袋鼠了。10年前,他從車禍的袋鼠媽媽口袋里救出一只小袋鼠,從此把救助袋鼠當夢想,把撫養小袋鼠長大當事業。現在,收容所規模變大,名氣也大了,BBC拍了紀錄片,志愿者慕名而來,世界各地的捐款也越來越多,多么美好的世界啊。大叔送我們上車,我們和他懷里的小袋鼠揮手告別,衷心希望Brolga大叔的袋鼠夢永遠光芒萬丈,希望他能一直快樂地做酷炫的“袋鼠爸比”。
寫到這,前方預警,即將到來的,是對以上所有畫面的重大顛覆,電閃雷鳴。
在澳洲的每一天,當我們坐在餐桌前,幾乎每一頓,我們都吃到了袋鼠肉。餐廳的服務生極力鼓勵大家吃袋鼠肉。當一大盤煎得軟嫩多汁的袋鼠肉片擺在眼前,尷尬癥的大錘左右搖擺——不好意思,請問袋鼠不是國寶嗎?
袋鼠肉吃上去像牛肉,很瘦,如果做得不好,就會發柴,略微有點腥味,有點像兔子肉。作為餐廳特推的主菜,廚師花了很多心思在烹飪袋鼠肉上。
歷史學家芭芭拉在她的書《大膽的口味》里寫:作為澳大利亞的美食遺產,袋鼠食譜經常出現在烹飪書里,將袋鼠肉與咸豬肉一起燉的袋鼠湯,曾備受推崇。澳洲土著人吃袋鼠,有悠久的歷史。袋鼠不僅用來吃,身上的某些部位還被用作武器和圖騰。
接下來,快餐店的袋鼠肉漢堡、沙漠里的袋鼠肉沙拉、超市的袋鼠肉零食、酒店的袋鼠肉串……慢慢地,我們也變得見怪不怪,麻木不仁,還拍照發朋友圈。想想Brolga大叔冒死拯救小袋鼠,含辛茹苦養它們長大,以后還不是要被人吃掉……復雜又生無可戀的心情。
為什么要鼓勵吃袋鼠呢?
因為澳大利亞的袋鼠,正在以我們難以想象的速度瘋狂繁殖著。據統計,澳洲的袋鼠數量即將超過五千萬只,是人口總數的兩倍多。在堪培拉周邊,灰袋鼠的密度達到每平方公里四五百只。曾經袋鼠的天敵,塔斯馬尼亞虎、澳洲野犬之類的動物,因為過度捕殺已瀕臨滅絕。袋鼠吃掉了所有的草類植物,草類甚至被連根拔起,野生生態遭到嚴重破壞。
袋鼠們在原野上肆意狂奔,因為長時間受人“溺愛”,它們完全不怕人。“防火防盜防袋鼠”已經成為當地的生活日常。澳洲的越野車上大多安裝護欄,如果騎自行車時撞見大袋鼠,必須退讓。澳洲與動物有關的車禍中,70%是袋鼠引起的。2016年的一條火爆視頻,澳洲一名男子在鄉下打獵,愛犬被一只袋鼠鎖喉“綁架”。危急時刻,男子勇氣爆棚,沖上去和袋鼠對峙搏斗。
為了保護瀕危的野生生態,為了保證人的正常生活,澳大利亞正計劃在今年吃掉超過一百萬只袋鼠。
可對于澳洲人來說,食用袋鼠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他們的生活和袋鼠息息相關。根據BBC在2013年發布的一篇報道得知:即使現在法律規定袋鼠肉可以食用,大部分澳大利亞人從心理上仍然是拒絕的,賣袋鼠肉的餐廳里也很少能看到本地人的身影。
不知道它們是否知道自己的與眾不同——它們成為一個國家的象征,吸引著世界各地的游人;它們在原野上狂奔,憑借著人類對它們的愛,跟人類生活在一起。但由于維持生態平衡的需要,又不得不做出犧牲。即使這樣,許許多多的動物愛好者們依然努力地拯救成年袋鼠肚子里的小袋鼠們,撫養它們長大,賦予它們完整的成長過程。
我想,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