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叉
跨年那天我和夏沅以及兩個朋友一起去了市中心,人潮熙熙攘攘,霓虹徹夜不熄,我坐在復古的大CD墻前,點了一杯“長沙”,“長沙”入喉,果味馥郁芬芳,辣椒粉在伏特加上炸裂——又甜又辛辣,這就是長沙的夜。
我們去年也在一起跨年,許下的愿望與今年無異,碰杯的時候,我看見映在自己杯中的眼神,寫的全是幻境。
我曾極力追求自由,熱烈又偏執;也期盼過上安穩的生活,卻在即將達到目標時,突然想要回過頭狂奔。
2017年最后的那幾天,我在深夜輾轉反側,思緒已經搶先旅行。
我應該和朋友在大叻的山城里避雨;在約旦的沙漠上靜望繁星;或者去關島,從4000米的高空跳傘,在風里感受失控的片刻,心底真實的聲音。
——偏偏不該在這里。
我想要逃離。
在逃離之前,我需要先給自己選一首歌。
在我看過的英雄電影里,主人公總是有自己的主題曲,無論他們跌倒還是崛起,導演說:得酷。于是就開始放歌。
有趣的是,有時候與歌無關,但是一旦你在人生的特殊時刻恰好聽的是某一首歌,那首歌就會在記憶里變得格外深刻。
在越南出車禍的時候,我的耳機里正在放著的是李榮浩的《喜劇之王》,所以每每我回憶起那天碎了一車的窗戶玻璃和充斥著英語的尖叫聲,就會自動響起這段歌詞:“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很無聊/你那次淋著雨/失控咆哮/廉價小說那一套。”
于是車禍前伴隨著歌詞想起的所有過往都瞬間不值一提,它們和窗戶玻璃一起墜落在泥濘的馬路上,補救都無用。
人生走到這個時刻,只好換車前行。
要么是一首怪誕的歌,自導自演,這樣就無需在意適不適合。
甚至最好是自己寫的,歌詞里都藏著密碼,也只有自己懂得。
工作之外,我還是一個音樂組織的成員,然而整個2017年,我都忙于工作與學習,無暇顧及新歌。
曾經我蹲在樓道間用音響壞了的手機接其中一個成員發來的demo,我說:“好聽,但是電流滋滋啦啦的,太電音了。”而她則發來一條長達8秒的語音逼我換手機。
她結婚前來過一次長沙,我們倆用重慶話說唱,看著眼前傻兮兮的人,我一點她要結婚的真實感都沒有。
直到她真的結婚了,我在婚紗照底下評論:“擺完酒就寫歌吧。”
2017年的最后一刻,我才終于和她出了一首搖滾——我們都想努力趕在新年前憤怒起來。
我們都在一直往前,我們都沒變。生活中囿于方寸之地,心卻疾馳千里,永遠不會放手的,是為生計奔波的縫隙里那一點自由。
前幾天我坐在已經荒廢了的電腦前干等了3個小時,就為了找到一個我3年前寫的曲子,終于成功發給她的時候,忽然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于是我省去過往的長篇大論,只是說:“我想要一首飛蛾撲火的歌。”
我想要一首飛蛾撲火的歌,每個音節都拼命燃燒,播放的時候要讓全世界都記得。
我仍舊每天重復著同樣的路線和動作,沒有絲毫偏差地上班、下班與冬眠,平凡地不得了。一直到那首歌寫好的那天,一直到平靜的火山噴薄出熾熱的巖漿,一直到秋天積攢的落葉化作撲簌簌的塵灰。
屆時,請為我播放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