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你要越來越健康，越來越快樂

〔日〕山口花

老太太和核桃總是形影不離。核桃是一只德國牧羊犬，是老太太的親戚送給她的。贈送的理由是工作調(diào)動后，新公司的公寓不能養(yǎng)大型狗。而我們家是農(nóng)田遍布的寧靜的鄉(xiāng)下，對核桃來說，應(yīng)該是非常幸福的環(huán)境。

核桃來我家時，已經(jīng)是一只步入晚年的老爺爺狗了。它長著一雙可愛的圓溜溜的眼睛，看上去和龐大的體型有些不搭。平時總是一臉抱歉的神情，讓人心生憐憫。

核桃來我家那天，愛忘事的老太太已經(jīng)有些糊涂了，一開始竟然不知道核桃是一只狗。

“哎呀呀，來客人了嗎？怎么這么熱鬧呀。”

那段日子，老太太總是一個人悶在屋里，別說出門了，甚至很少在家中走動。她不是走不動，而是沒有起身站立的力氣。

“您偶爾也出去走動走動吧，總不活動也不好?！?/p>

雖然我是女兒，可是怎么勸也不管用，她從來沒有點過頭。

不過核桃來了之后，老太太身上發(fā)生了改變。不知為何，核桃和老太太最親，幾乎寸步不離。它慢慢搖著尾巴，緊跟在老太太身旁，永遠(yuǎn)一副舒服自在的樣子。

核桃的表現(xiàn)很得老太太歡心。她原本喜歡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因為核桃總跟著她，她覺得有趣，開始樂呵呵地在家里四處走動。

甚至連老太太上廁所和泡澡的時候，核桃都像跟屁蟲似的如影隨形。它一直盯著廁所或浴室的門，靜靜地等候老太太出來。只要看見核桃在門口趴著，就能猜到老太太一定在里面。多虧了核桃的陪伴，我們一家人才能隨時知道老太太待在哪里。

老太太總是笑瞇瞇地和核桃聊天。聊天的內(nèi)容只是老太太一個人的嘮叨，有時候聊天氣、聊電視，有時候也說說以前的往事。

一聽到老太太沖著自己嘮叨，核桃會很開心地?fù)u尾巴，仰著頭凝視老太太。他們總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每到核桃散步的時間，老太太就一路送到大門口，說：“一路走好??！”然后一直待在大門旁邊的屋子里，等候核桃散步回來。

核桃的散步總是很快就結(jié)束。它不喜歡走得太遠(yuǎn)，在外面上完廁所后，就急著往家走。

散步回來，一進家門，核桃就像放下心來似的，把頭搭在老太太的膝蓋上，開心地?fù)u起尾巴。每每看到這個場景，我都不由得在心中感慨：“真不是一般的狗啊……”

一個寒冷的冬日，老太太來到廚房，笑著對我說：“美子啊，抹布，你給我拿塊抹布來?！?/p>

“媽，發(fā)生什么事了？為什么要用抹布？”

“核桃尿在屋里了?！?/p>

我拿著抹布來到老太太的房間，看到核桃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蔫巴巴地伏在墻角。

“自己跑出來了，有什么辦法呀?！?/p>

老太太從我手里接過抹布，笑瞇瞇地開始擦拭榻榻米。

“美子，你不可以沖核桃發(fā)脾氣呀。”

核桃向上翻著眼珠，看看老太太，再看看我，像在討好我們。它那張原本就一副可憐相的臉，看上去更加無精打采了。

“核桃也不是故意的，是吧。畢竟是小便失禁，不受控制。上了歲數(shù)，廁所也是越近越好啊?！?/p>

老太太這番話替核桃講出了心聲。他們兩個親密無間，互相照顧，在日漸老去這件事上互相安慰。

一天晚上，核桃像往常一樣在浴室門口等候老太太。沒過多久，只聽浴室里傳來“咚”的一聲巨響。我正疑惑究竟出了什么事，就看見核桃急匆匆地跑過來。

平時從來不叫的核桃，這次卻大吼起來：“汪！”我趕緊跑去浴室，發(fā)現(xiàn)老太太光著身子躺在地上。浴盆和更衣間之間有一個小小的臺階，老太太就是被這個小臺階絆倒了。她一個人起不來，我去抱她，她突然摸著腰喊起疼來，看樣子是扭著腰了。

核桃一直很焦慮，在浴室門口走來走去。所幸老太太沒受重傷，但不排除傷到頭或壓迫到腰部造成骨折的可能。我趕緊叫了救護車。老太太被送上救護車時，核桃看到老太太被擔(dān)架抬走，眼神自始至終充滿擔(dān)憂。

兩個小時后，我回到家，發(fā)現(xiàn)核桃還在門口守候。

“核桃……老太太要住院檢查呢。不過她很快就會回來?！蔽乙贿呎f一邊緩緩撫摸核桃。

從那天起，核桃就把自己關(guān)在老太太的屋里，再也不出門了。每當(dāng)門口有什么動靜，它就飛一般地沖過去，一發(fā)現(xiàn)不是老太太，又立刻返回房間。核桃變得不愛吃飯了。原本就很敷衍的外出散步，現(xiàn)在時間更短。

核桃每天趴在老太太的房間里，有時眼巴巴地眺望窗外。它的樣子讓人看了真是心疼。

老太太也是一樣，一直躺在病床上。別人和她說話，她只是含糊其辭地敷衍，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核桃怎么樣了？”

老太太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滿憂慮。核桃一定也有同樣的想法：“奶奶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他們兩個的眼神非常像。

“啊，對了！”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丶液?，我從抽屜里拿出了很久都沒有用過的攝像機。這是兒子上中學(xué)時買的，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了。現(xiàn)在我們家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值得用攝像機拍攝的大事，所以一直收在抽屜里。

“不知還能不能用……”我趕緊充好電，把鏡頭對準(zhǔn)核桃。

雖然我很想拍攝核桃精神飽滿的樣子，可是那天它一直很消沉。不管怎樣，老太太看了應(yīng)該會很高興。拍完后，我拿著攝像機去了醫(yī)院。

“媽，核桃它精神著呢。你看?！?/p>

說著，我把剛剛拍來的核桃的錄像放給她看。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太太高興壞了。

“哎呀呀，我的核桃！”老太太看了核桃的視頻，開心地笑了。

“美子，快點。我要回家?！?/p>

出院這一天，老太太一大早就在病房里坐立不安，滿心想著趕緊回家見核桃。

從醫(yī)院大門出來的時候，老太太的步伐穩(wěn)重有力，一點都看不出當(dāng)初是因為扭傷了腰才住院。本來從醫(yī)院借了一根拐杖，但她根本沒有要用的意思。

到了家，打開門，老太太就匆匆呼喚。

“核桃，我回來啦！”核桃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來。以前從沒見過它跑這么快，老太太和核桃都讓我刮目相看。

我這才知道，原來一旦有想見的人，一旦知道有人在等著自己，無論人還是動物，都會變得精神百倍。老太太生了一場病，他們兩個反而更要好了。

“核桃一直纏著我，想要出去，我至少得陪它到院子里走走啊。”聽了這話，我們一家人驚得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覷。老太太以前那么不愿意出門，現(xiàn)在竟然主動要到外面去。自從核桃來到我們家，老太太就變了。她越來越有精神，越來越愛笑了。如今，家里總是洋溢著歡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