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菊

◎朱瑤婕 浙江省魯迅中學高三（10）班

遇見她，確實是一個意外。

那天，我站在街燈下，茫然而行，手中雛菊的花瓣在行人掠起的風中輕輕顫動，這些清晨還在撥弄著露水的小可愛，和我一樣對自己的去向一無所知。終于，我厭煩了行走，登上身邊剛靠站的公交車。右腳跨上車門的同時向駕駛室抬眼望去，詫異間挪不開視線——記憶中我從未見過的青春的女駕駛員，粉色襯衣加一條牛仔，纖細的身體在笨重的儀表盤前顯得十分柔弱。

車廂里僅有的兩三個人都低頭專注于面前小小的一方亮屏，除了發動機的轟鳴，只有頭頂的電視在播放廣告。我就近靠門而坐，借著夜色偷偷觀察，“怎么看都很年輕啊！”烏黑筆直的齊肩短發，齊眉劉海下一雙漆黑的眼睛專注于前方。對向汽車的燈光打在她瘦弱的面頰上，黑白分明。

車沿著既定的路線，車廂里過分生動的播音和一溜閃過的路燈都枯燥乏味。我放下手中捧著的雛菊，好讓自己打個盹兒。

車廂外此起彼伏的鳴笛將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車外十分亮堂也十分混亂——竟還有路口堵著。南北向已變成綠燈，東西向的車滯在路中央，直行與左轉都前后咬緊各不相讓。直行道上好不容易有一些空隙，眼看我們就要離開擁堵點，對面左轉車道突然殺出一輛車蠻橫地插到公交車前，我趕忙抓緊欄桿。然而并沒有出現預料中的急剎，她僅踩下一半剎車，同時飛快地轉動方向，右手前后換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非常靈活地繞開小車駛離路口。再看她，沒有任何變化，平靜地注視前方，仿佛漆黑的眸子早已看透各種狀況。

我又一次驚呆了，或者說，是被深深迷住了。難道這還稱不上優雅嗎？有多少人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品行更高尚，卻在不經意間原形畢露？她開車穩妥，又處變不驚，這優雅的貴族氣質，像極了雛菊的象征義：一曲淡雅的歌。

“某某站，到了……”我一驚，熟悉的站名，不就是到家了嗎？我不自覺地起身，臨下車又向駕駛座瞥了一眼，她正注視前方，下一步早已就緒。

我跳下臺階，身后閥門吐出一口氣，車低吟著遠去。

雛菊！我猛然想起。

可是車已開遠。我定定地站著，凝視著它離去的方向，心中仍想著那個青春的公交女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