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字鞋”：何處是我家？

李棣森

由于New Balance的N字鞋在中國市場深受歡迎，眾多國內運動鞋廠商爭相模仿。一時間滿大街的鞋側面標有大寫字母N標識的“N字鞋”，頗有亂“N”漸欲迷人眼之勢，讓消費者傻傻分不清楚。在China IP記者的隨機走訪中，不少消費者表示，把這些側面標注“N”字母的運動鞋誤認為是New Balance運動鞋而導致誤購的情況時常發生。

新平衡體育運動公司（以下簡稱“新平衡公司”）是世界著名的運動制品生產商之一，其所擁有的New Balance品牌于1906年誕生于著名的“馬拉松之鄉”波士頓。20世紀80年代末，New Balance運動鞋進入中國市場，截至2004年前后，New Balance在中國使用的中文名稱為“紐巴倫”。通過持續大量銷售和宣傳，New Balance運動鞋在中國深受消費者喜愛。截至2016年，New Balance在中國各大城市開設了超過2600家專賣店，其線上銷量在運動類品牌中也位居前列。

1983年，新平衡公司經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商標局核準，在第25類（鞋）商品上注冊了第175151號“”商標、第175152號“”商標、第175153號“NEW BALANCE”商標，目前均在有效期內。自此之后，新平衡公司在中國陸續取得了一系列注冊商標專用權。在運動鞋側面中央位置使用大寫字母N標識是New Balance運動鞋自20世紀70年代就開始使用的標志性設計。進入中國市場后，新平衡公司及其關聯企業在各大媒體平臺也主要通過展示運動鞋側面的大寫“N”字母標識的方式宣傳、推廣New Balance運動鞋，不少消費者和媒體稱New Balance運動鞋為“N字鞋”。

由于New Balance的N字鞋在中國市場深受歡迎，眾多國內運動鞋廠商爭相模仿。一時間滿大街的鞋側面標有大寫字母N標識的“N字鞋”，頗有亂“N”漸欲迷人眼之勢，讓消費者傻傻分不清楚。在China IP記者的隨機走訪中，不少消費者表示，把這些側面標注“N”字母的運動鞋誤認為是New Balance運動鞋而導致誤購的情況時常發生。以New Barlun牌的“N”字鞋為例，在百度貼吧和新浪微博上，就有近百條網友帖子顯示消費者將New Barlun鞋誤認為New Balance鞋。

案情回放 一波三折

2004年，晉江市求質東亞鞋服實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求質公司”）啟動了一系列N商標的申請：

（1）3903299號注冊商標，申請日期為2004年2月5日。注冊公告日期為2007年3月7日，核定商品類別為25類商品鞋等。

（2）3954764號注冊商標，申請日期為2004年3月12日。注冊公告日期為2012年5月14日，核定商品類別為25類商品鞋。

（3）4236766號注冊商標，申請日期為2004年8月24日。注冊公告日期為2012年5月14日，核定商品類別為25類服裝、鞋等。

新平衡公司認為，求質公司除了在其生產、銷售的運動鞋產品及包裝、宣傳上將N作為標識反復突出使用，還將并非制造者的美國紐巴倫國際集團有限公司印制在產品及宣傳冊上，并自稱其系來自美國的產品，其行為構成不正當競爭，并于2004年將求質公司訴至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

2006年4月13日，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做出判決。該法院查明，新平衡公司在其運動鞋兩側中央部位（靠近鞋帶處）使用的大寫英文字母N標識，經長期、突出使用，已經具有了識別商品來源的作用，求質公司將“”、“”以及N標識混合使用在其運動鞋兩側以及產品包裝、宣傳中，具有使其生產、銷售的產品與新平衡公司產品產生混淆的主觀故意，客觀上也會引起公眾誤認兩者存在某種聯系或屬于同一市場主體，故判令求質公司立即停止不正當競爭行為并賠償新平衡公司經濟損失。

求質公司在上述判決后，于2008年申請將“New Barlun”、“”、“”等商標轉讓給與其有一定關系的泉州市紐班倫體育用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泉州紐班倫公司”），泉州紐班倫公司生產、經營的New Barlun運動鞋側面仍然使用了視覺效果基本與大寫字母N相同的標識。

2010年，新平衡公司又將泉州紐班倫公司訴至上海市黃浦區人民法院，2012年，上海市黃浦區人民法院查明，至遲至1995年， New Balance運動鞋已經在中國直接生產和銷售，鞋側面使用大寫N字母標識這一裝潢是New Balance運動鞋整體裝潢中最為突出、顯著的部分，且一直是New Balance運動鞋的宣傳重點.N字母雖然本身不具有顯著特征，但是經過新平衡公司的長期使用和宣傳，已經具有了識別商品來源的顯著特征。據此，該法院認定New Balance運動鞋側面中央位置使用的N字母標識構成知名商品的特有裝潢，故認定泉州紐班倫公司在同類商品的相同位置使用與原告極度近似、視覺上基本無差別的“N圖形”標識，主觀惡意明顯，客觀上也足以導致混淆，構成不正當競爭。該案后被上訴至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上海二中院終審維持原判。

此后，相似的劇情再度上演.上述二審判決后，泉州紐班倫公司于2013年又將前述商標轉讓至關聯公司紐巴倫（中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紐巴倫公司”）名下，紐巴倫（中國）有限公司直接生產或授權生產的大部分New Barlun運動鞋，側面中央位置使用了N字母標識，新平衡公司認為其與New Balance運動鞋的在先N裝潢非常近似，已經造成大量混淆，而紐巴倫公司則認為這是對其注冊商標“”、“”的使用。

2016年8月，新平衡公司就紐巴倫（中國）有限公司等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向上海黃浦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2016年12月，新平衡公司在華關聯公司新百倫貿易（中國）有限公司就紐巴倫（中國）有限公司等的不正當競爭行為向上海浦東新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兩案的被訴侵權商品分別為：

庭審直擊 針鋒相對

2017年8月31日，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新百倫貿易（中國）有限公司（下稱新百倫公司）訴紐巴倫（中國）有限公司（下稱紐巴倫公司）等不正當競爭糾紛一案，并在中國庭審公開網上進行直播。庭審中，原被告雙方圍繞New Balance鞋側面中央位置使用N字母標識能否作為知名商品的特有裝潢進行保護、紐巴倫公司的行為是否構成對原告N裝潢的不正當競爭等爭議焦點進行了激烈的法庭辯論。

新百倫公司認為，New Balance鞋側面中央位置使用的大寫粗體N字母標識，已經由多個生效判決和行政處罰決定認定其為知名商品特有裝潢，權利穩定有效。新百倫公司在本案中遞交的大量證據足以證明，該裝潢在紐巴倫公司2010年成立前已經在中國具有很高知名度，有一定影響，為相關公眾所知悉。甚至早在紐巴倫公司2004年申請注冊、商標前，就已經在相關公眾中具有一定影響，具備了識別商品來源的顯著特征。紐巴倫公司的關聯企業之前已被生效判決判令停止對新平衡公司的不正當競爭，其對New Balance運動鞋及其N裝潢的知名度是明知的，對其在運動鞋相同位置使用相關標識會造成混淆亦是明知的，在此情況下，紐巴倫公司仍然在其運動鞋側面使用整體形象為N的標識，且其使用的N標識與其注冊商標并不完全一致，具有仿冒N裝潢的明顯惡意。此外，New Balance運動鞋2004前曾在中國使用過中文名稱“紐巴倫”，本案中紐巴倫公司也在其運動鞋產品上同時使用了與之相同或近似的“紐巴倫”、“NEW BARLUN”標識，并在宣傳中突出美式風格，模仿New Balance運動鞋的廣告創意等，這些情節相互結合，可以證明紐巴倫公司具有全方面仿冒New Balance運動鞋、制造混淆的明顯惡意。紐巴倫公司客觀上攫取了New Balance鞋通過長期持續使用和宣傳N裝潢所形成的競爭優勢，已經嚴重損害了新平衡公司就N裝潢享有的在先合法權益，并已經實際造成大量消費者誤認誤購，嚴重擾亂了公平的市場競爭秩序和侵害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紐巴倫公司行為符合《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定的仿冒他人裝潢行為的構成要件，應被《反不正當競爭法》所禁止。

紐巴倫公司則抗辯稱，其行為系對注冊商標的正當使用，具有法律依據。紐巴倫公司表示，上述注冊商標在申請注冊過程中及核準注冊后，本案原告的關聯公司新平衡體育運動公司均對此提出過異議或無效申請，并向人民法院提出過訴訟主張，其主要理由為“與其在先注冊商標近似或侵犯其知名商品特有名稱、裝潢的在先權利”，但法院均未予以支持，上述注冊商標目前均為合法有效的狀態。在此狀態下，被告在生產、銷售的鞋類商品上使用注冊商標，是依法行使其享有的法律權利。

同時，基于上述抗辯理由，紐巴倫在庭審中進一步抗辯稱，其注冊商標于2004年申請，比較兩個權利的先后，應比對新平衡公司裝潢權的形成時間和其注冊商標的申請日，而不應是裝潢權的形成時間和注冊商標權的形成時間。并且，在其注冊商標所涉行政訴訟的判決書中，法院均審查的是申請日前New Balance商品是否知名、是否享有在先裝潢權。這一抗辯理由將在先權利的時間認定這一問題推上了爭議的風口浪尖。

目前，正在審理中的本案已經引起理論界與實務界的高度關注。從本案出發，圍繞知名商品特有裝潢權的認定、“其他不正當手段”在商標行政案件中的認定標準及誠實信用原則的適用、民事侵權之訴和行政確權之訴認定在先權利的時間點的差異等角度，China IP對多位業界知名學者進行了走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