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很高冷的，只是你不一樣

□梁知夏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世界上哪有什么高冷的人，只不過暖的不是你。

每個人年輕時都會遇到一個人，讓你情不自禁卸下偽裝，讓你不知不覺朝他靠近。就像歌詞中寫的那樣：為了這次相聚，我連見面時的呼吸都曾反復練習。

在那段卑微又幸福的時光里，我們就像是失去靈魂的玩偶，所有的喜怒哀樂全系在一人身上，即便那人也許從頭到尾都不知道。

我大學時曾經暗戀過一個會彈鋼琴的女神。每周五的下午四點鐘，女神都會坐在琴房靠窗的白色鋼琴旁練習曲目。陽光從貼著六棱花紋的窗戶上投射進去，落在她披肩的長發上，落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更落在她不斷跳動的手指上。

我其實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從來都不愿意跟旁人多說一句廢話。可是每周五我為了聽女神彈鋼琴，都會編出一堆鬼話去求思政老師容許我翹半節課；為了哪天女神一抬眼看到我，我每天都在反復練習自己的開場白。可是我一直練到了女神找到自己的男朋友，都沒找到機會開口。

直到三四年后的今天，我仍然能一字不差地背出那段反復練習了幾百遍的開場白，而室友們也不止一次地用這件事笑話我，說從未見我說過這么長的句子。

他們笑他們的，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段時間的我已經不是我了。

愛情大致分為兩種。第一種，也是絕大多數的情況：愛情會讓人不再是自己。

也許我是南極亙古不化的冰原，只要你一個微笑，不用春暖我自盛開。

后來我仍然常去聽女神彈鋼琴，也早已不抱女神眼瞎看上我的野心了，而只是純粹去看看她。看看她近來練的那首《藍色多瑙河》是不是更熟練了些，看看霜寒露重她是否感冒了，看看她有沒有很幸福……

后來因為巧合，我成了女神很好的朋友。我本以為女神永遠都是頷首微笑，雖然笑得傾國傾城，但總是讓人有距離感。

后來，我看到了她跟她男朋友的日常。原來女神也可以被人叫作小傻瓜，原來女神也可以像個小女生般躺在別人的懷中，原來女神一點也不高冷。

有一次我終于忍不住稍稍表露了自己的心聲后，剛剛還在笑著跟我調侃男友不解風情的女神突然收起了笑容，而是飽含深意地看著我，緩緩說道：“你不是他。”我在那一刻才真正算是明白了那句話：世界上哪有什么高冷的人，只不過暖的人不是你。

《大話西游》中的紫霞仙子有一段十分經典的臺詞：我的意中人是一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云彩來娶我。可隔了這么多年的我再看這句話的時候，心里卻有了不同的想法。我想就算沒有七色云彩，就算來的是個沒文化武功差的至尊寶，紫霞仙子也一定會義無反顧地嫁給他，不為別的，只因為他是自己深愛的至尊寶。

在沒有遇到一生所愛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喜歡在幻想的時候給那位還沒出場的伴侶設下很多苛刻的條件：

男生你得有房有車，身高起碼得175厘米，年薪20萬……女生你得長得好看，乖巧聽話，最好是高高瘦瘦的……

可是，當那個人出現的時候，你就像是深陷迷霧許久突然眼前豁然開朗。只要是你，什么標準我都不管了。

愛情其實還有第二種，也是極少數的情況：讓人變回自己。

遇見你之前，我是南極亙古不化的冰雪；遇到你以后，我仍是那冰山那蒼雪，只是那冰雪上多了你深深淺淺的足跡。

你踏雪而來，我分明還未春暖花開，不知為何心里卻始終暖意盎然。

張宇在網綜《火星情報局》中說過這樣一段話：男女在一起一段時間后，女孩子還能維持自己原來的任性，霸道或者不講理，那就表示她碰上了一個好男人。

姥姥娘家在解放前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大地主階級，而姥姥作為最小的女兒也被人稱為錢家三小姐。可因為媒人說得天花亂墜，這位錢家的三小姐下嫁給了落魄地主后代的姥爺。在那個年代，哪有嫁出去的女兒再回頭的道理，可是老實巴交的姥爺為了不讓如花似玉的老婆受苦，開始瘋狂賣苦力，從一窮二白，到給姥姥蓋上了三大間敞亮的瓦屋。

不僅如此，姥爺也盡可能地滿足姥姥的要求，春時的紅色頭繩，夏時的黃色涼帽，秋時的粉色暖褲，冬時的絳色棉襖。有些東西姥姥還未來得及開口，姥爺就已經送到她的面前。

直到很多年以后，當我再看這對九旬老夫妻時就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歲月把本該刻在姥姥身上的皺紋都狠狠鑿在了姥爺的身上。

姥姥還保持著年輕時小姐的脾氣，時不時地嫌棄姥爺彎如山脊的駝背，時不時地指責姥爺越來越不靈活的手腳。可是罵著罵著，姥姥就會伸手去扶這位為她擋了半世風雨的愛人。

姥爺臨終前，姥姥不去管亂成一團的小輩們，而是蹣跚著小腳走到姥爺身邊，摸著他滄桑如枯枝的手，輕聲囑咐：“你好好走，不要擔心我，沒事的，沒事的……”

姥爺的喉嚨中發出“嗬嗬”的聲音，沒有人知道他要說什么，一直很堅強的姥姥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

“荷荷……荷荷……”

仿佛又回到了七十幾年前的雪夜，姥爺怯生生地推開門，看到如花似玉的姥姥面帶慍怒地坐在破舊的草屋里。

“錢玉荷，荷荷……”

愛情總是會改變人，兩個人相愛總要有人做出犧牲。我愛你，所以我會變得很啰唆。我愛你，所以從前的高冷，曾經的標準都可以不要。我愛你，所以我愿意讓你一世高冷。再冷也沒有關系，我會用余生為你暖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