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演戲復雜點，臺下做人簡單點

王明洪

著名越劇表演藝術(shù)家、國家一級演員王文娟如今已是92歲的高齡，但精神依然矍鑠。多年來，她曾在舞臺上扮演過《紅樓夢》里的“林黛玉”、《追魚》中的“鯉魚精”、《春香傳》里的春香等等。這些讓觀眾耳熟能詳?shù)慕巧?，在今天的王老看來，雖然“想念”，卻并非“久別”。90歲時，她再次登臺，和她的愛徒王志萍共同演唱開場新曲《千里共嬋娟》。曾有人問王老的養(yǎng)生秘訣是什么，王老笑答：“臺上演戲要復雜點，臺下做人要簡單點。”確實，王老的健康高壽和她的生活簡單、愛好讀書及幾十年的越劇生涯等有著一定的關(guān)系。

演不好砍我的頭

長期從事越劇事業(yè)是王老高壽的主要原因。早在12歲時，王老就來到上海，跟隨表姐竺素娥學戲。1955年，王老隨團加入上海越劇院。當時，編劇徐進正準備將《紅樓夢》改編成越劇。一天，編劇伊兵和徐進來大眾劇場看戲，演出結(jié)束后，伊兵問王老：“你敢不敢演林黛玉？”王老隨口回答：“敢??！”伊兵又問：“你能演好嗎？”王老不假思索地回答：“演不好砍我的頭！”如今回憶起這句話，王老說：“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但林黛玉這個角色對于演員來說，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睘榱搜莼盍主煊襁@個角色，王老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細讀《紅樓夢》的原著，反復推敲人物之間的關(guān)系，“雖然在排練的過程中，耗神耗心，但最終的演出效果就如我們后來知道的那樣，大獲成功，連演54場，場場爆滿，贏得了文藝界的一片喝彩聲?！敝麑а蔹S佐臨曾在《永葆青春之訣竅》一文中提供了這樣一個數(shù)據(jù)：上海共有103個百歲以上的老人（當年），他們除生活規(guī)律，經(jīng)常吃素，不輕易生氣外，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欣賞越劇。因此他認為越劇的三美（劇目美、音樂美、服飾美）對人體的健康有著一定的好處。

臺上演戲復雜點，臺下做人簡單點

王老有一句“名言”：“臺上演戲復雜點，臺下做人簡單點?！闭f起來也許讓人不信，在戲臺上要求十分嚴格的王老，在生活中卻是個“馬大哈”。她去電視臺錄節(jié)目，結(jié)果弄丟了裝著“行頭”的旅行袋；她去買幾毛錢的布，回來后發(fā)現(xiàn)布買回來了，錢包卻落下了?！斑€有一次去參加活動，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鞋子一左一右是兩個款式。出門著急，穿錯了?！闭f到這里，王老哈哈大笑。最有意思的一次，是惹得徐玉蘭生氣。原來這兩個“搭檔”在朝鮮演出時，同去河邊洗被子。朝鮮天寒地凍，被子洗完后，要兩人合力擰干。恰在這時，有人催她去開個短會，于是她告訴徐玉蘭說馬上回來，但過后卻把這事給忘了。幾個小時后，王老想起此事，再回到河邊，被子已經(jīng)結(jié)冰了，“徐老生氣的樣子我現(xiàn)在都記得”。然而，王老對演戲卻一點也不含糊。每次演出，她三天不出門，“連電話都不接。揣摩人物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說林黛玉，我會一遍一遍地看紅樓夢。她少時離家，又寄人籬下，許多經(jīng)歷與我接近”。在王老的《紅樓夢》上，密密麻麻地用紅筆寫滿了批注。難怪戲迷們都說王老是個“性格演員”，“演什么，像什么”。

讀書永遠不會太晚

王老喜歡看書，從中外名著到小說傳記，幾乎無所不讀。王老的這一習慣和她已逝的丈夫——中國著名電影表演藝術(shù)家、導演孫道臨有關(guān)。她回憶：“我從小就學戲，文化程度不高，雖然解放后念了一些書，也自學了一部分文化課程，但知識不足的缺陷依然十分明顯。道臨總是鼓勵我多讀書。結(jié)婚以后還給我列了一份詳細的書單，既有古今中外的文學名著，也有一些科普讀物和淺顯的哲學類書籍。這些書他都有，他還專門整理出來，放在一個書架上，方便我看?！蓖趵舷矚g看故事性強一點的書，這也許是受了越劇的影響，因為這樣更容易使她投入其中。近年來，她又迷上了《明朝那些事兒》。這倒不是因為這本書的流行，而是因為這本書給了她太多的幫助，更何況看書已經(jīng)成為她的一種生活習慣，融入了她的生活之中。 2012年，以“我愛讀書，我愛生活”為主題的2012上海書展暨“書香中國”上海周開幕，王老作為特邀嘉賓出席。她在主題發(fā)言的最后，用語重心長的口吻告訴在場的讀者：“一定要多讀書，讀好書，因為讀書永遠不會太晚?！辟|(zhì)樸的話語，深厚的感情，讓久違了的觀眾和讀者感到分外的親切。

經(jīng)典不是一蹴而就的

20世紀五十年代末，戲曲片《追魚》正式上演。王老在影片中飾演的“鯉魚精”與天兵天將打斗的場面，特別是鷂子翻身耍槍花、烏龍絞柱一字馬、鯉魚打挺騰空躍等一系列戲曲武功，讓觀眾們嘆為觀止。然而，又有誰知道，為了演好“追魚”中“拔鱗”的一場，王老和技導老師薛傳剛反復琢磨，才決定分三個層次來完成：當拔第一片鱗時，鯉魚做一個“戳柴”（類似躥跳的動作）的身段，然后掙扎起身，忍痛讓觀音拔第二片鱗；隨著觀音的佛塵一揮，她用連續(xù)的“鷂子翻身”來表現(xiàn)鯉魚的痛苦愈來愈烈，但為了能與張珍結(jié)合，她忍痛將亂發(fā)咬在嘴中，跪步來到觀音面前；當拔下第三片時，她用“搶背”接連續(xù)的“烏龍絞柱”來表現(xiàn)鯉魚的極致痛苦。練功期間，她借住在永福路的一棟房子里，每天清晨在小花園的草地上練，練得臉上、腿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竟然也不覺得疼。王老在排演《紅樓夢》時曾說：“經(jīng)典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經(jīng)過不斷地點滴修改、打磨，才逐漸成為經(jīng)典的?！边@句話對一心想演好《追魚》的王老來說，何嘗不是如此。此外，練功也是一種運動，長時間的練功，無疑對王老的健康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為越劇盡一份自己的力量

王老的晚年生活可謂充實。92歲的她至今還在帶學生，她對學生的要求甚為嚴格，如不允許有人穿高跟鞋、皮鞋來上課等，并要求他們經(jīng)常練功：“演員不練功、不練唱，就是業(yè)余團水平。以前沒有排練廳，我們到花園里去練功?，F(xiàn)在演員們有車費補貼，不來練功，就不應該拿車貼?！背私虘?，她也喜歡傳統(tǒng)的書畫藝術(shù)，每周會雷打不動地去老年大學學習國畫。日積月累，她筆下的梅花、荷花、牡丹等如同她的“王派”藝術(shù)一般，清麗悠遠，淡泊雅致，雍容大氣。她還喜歡地理，“我不太了解地理，看到報紙里很多國家名，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朋友就給我買了地球儀、世界地圖，方便我學習?？上夷昙o大了，記不住了?，F(xiàn)在想想也蠻后悔的，要是早點學，一退休后就學，那就好了?！蓖趵喜粺o遺憾地說。84歲時，嵊州藝校向王老發(fā)出邀請，希望她能擔任藝校的顧問。但王老認為自己年齡過大，兩地相隔又遠，一直沒有答應。后經(jīng)朋友們的勸說，王老改變了原先的看法，她趕回嵊州，爽快地接受了邀請，“即使離得再遠，即使年紀再大，只要我還能說話走路，就要為越劇盡一份自己的力量?！蓖趵先缡钦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