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未歇

陳栩琦

至今我也不明白自己當初是怎么在志愿表上填了中科大的。但那不重要——在方正的大門前，抬頭看見郭沫若先生筆鋒犀利的“中國科學技術(shù)大學”時，便懶于糾結(jié)過去的躊躇，滿心只懷振奮與希望。

中科大有五個校區(qū)，面積都不大，全都坐落在合肥市城區(qū)。本科生主要在東、西二區(qū)活動，兩區(qū)之間隔了一個仍在建設的中區(qū)，整日塵土飛揚，為剛成立的醫(yī)學院打根基。東、西兩區(qū)分布著本科生的所有學院以及若干個研究生院、實驗室，我所在的地球與空間科學學院就位于東區(qū)，故我對東區(qū)風物更熟悉些。

東區(qū)的西大門坐落在主干道金寨路邊上，進門直行便是郭沫若廣場。說是廣場，倒更像是公園，傍晚總有小孩子們在草坪上追逐，夏日時有口琴社成員坐在樹蔭下吹奏。第一任校長郭沫若先生的雕像矗立在廣場最北，遙遙對著南邊的國旗。除此之外，校園內(nèi)還有不少花園草坪，或大或小，分布散落，有的還栽種了柿子、枇杷，收獲季節(jié)總是碩果累累。

往北走上幾分鐘，就是著名的櫻花大道。秋冬季這也不過是一段普通的路，就是兩旁的行道樹矮了點兒，一不注意就會撞在細小的枝丫上。到了仲春，這些矮小的樹上就會掛滿粉嫩嫩的櫻花，花落成雨，遠遠望去就是一片灼灼之色彌漫招搖。這里還有一株珍貴的綠櫻“御衣黃”，花瓣淡綠后卷，在萬紅叢中更是淡雅飄逸，吸引來無數(shù)校外游客。大道兩旁是兩個小湖，因形得名“眼鏡湖”，湖中有亭，傍臨著專家樓，靜謐清幽。櫻花大道的盡頭就是被新北門圍在校園內(nèi)的老北門，因風霜洗禮而略顯蒼白。門邊一株老藤，如虬龍般纏繞在大門上，春夏之時藤葉茂密，抬首仰望便是鋪天蓋地的盎然。

或許因為東區(qū)是老校區(qū)，這里的樹總是格外蒼勁。銀杏、雪松、法國梧桐……茂盛的行道樹不止遮擋陽光，還為數(shù)不清的鳥兒提供庇護所，以至于春夏時，師生們經(jīng)過枝葉最繁茂的天使路和勤奮路時都小心翼翼，甚至打傘或繞行——鳥兒實在是太多，“空襲”太密集了。冬雪時，這些樹便是最美的景色，深色的枝椏裹上冰衣，在茫茫然的素白中就是工筆描出的墨色。路上是深深淺淺的足跡，空中是洋洋灑灑紛飛的雪，以往總于飯點在宿舍樓下報到的貓兒不知躲去了哪兒，只有零星的幾只胖鴿子窩在屋檐下。這本是極靜的，然而路邊打雪仗的小朋友們、草坪上各種意趣十足的雪人、路上邊說笑邊哈氣的學生，又讓人不得不覺得校園里極熱鬧。

東區(qū)功能齊全，在小小一塊里包含了職工宿舍、醫(yī)院、幼兒園等建筑。相較之下，年輕一些的西校區(qū)就幾乎是純粹的“科研基地”。西區(qū)僅有的一幢第三教學樓，布局極有個性，由三棟副樓組成，廊腰縵回，極易迷路。除此之外就是各院系的實驗樓和行政樓，起名十分簡單：力一樓、電二樓之類的，總讓我這種甚少踏足西區(qū)的人迷糊。這里還有中科大兩個國家實驗室之一——國家同步輻射實驗室。實驗室位于西區(qū)西南角，除了主體的圓形建筑外還有許多樓宇、花坪，儼然是個研究所。有兩次晚上從西邊的側(cè)門進西區(qū)，穿過同步輻射實驗室時，路燈昏暗，樹影婆娑，靜謐無人，森然寒氣便竄上脊背。

西區(qū)的樹木不如東區(qū)龐然，花的容色卻是遠勝。除了零散的櫻花比不上東區(qū)氣勢恢宏，其余的花都更鮮妍奪目一些。特別是西北角的也西湖畔，臨花照水，曲徑通幽，抬頭便是汗牛充棟的圖書館，為這理工科類大學平添三分人文氣息。

與中科大的美景相應的，中科大的人似乎也格外有靈氣。教室里有滿頭花白的老教授聲音洪亮，寫出一整墻的漂亮板書，也有擔任助教的學長學姐細心答疑；路上有青年教授們相談甚歡，間或抱怨一下實驗室的試劑告罄；也有課后的本科生在激烈地辯論。在這樣的校園里，學習、實驗、運動、嬉鬧，將知識傳承下去，在摸索中探求真知，一切都那么自然而讓人心安，就如郭沫若校長親自填詞的校歌《永恒的東風》一樣，東風未歇，探索無境，傳承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