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上聽故事

文|本刊記者 孟維娜（德）

2017年12月31日，深圳，2017《時間的朋友》跨年演講現場，羅振宇在舞臺上自拍

200萬人傾聽一部有聲讀物，如果說口述故事藝術的終結就要來臨的話，我還真不信！

在2018年的今天，還有人講故事和聽故事嗎？是的，在過去，講故事的能力為人這個物種的進化起了決定性的作用。這種能力使人在發明文字、紙張或者其它儲存媒介之前的漫長年代里，能夠將有價值的經驗一代一代口頭相傳下去。在今天，講故事肯定還在發揮這樣的作用，但是，媒介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一點在中國表現得尤為清楚，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開辟聽書平臺

“只有用善心才能看得清楚，最主要的東西是眼睛無法看到的……”在柔和的吉他背景音樂中，一位男性的溫和聲音通過“喜馬拉雅聽書門戶網站”的手機APP將小說《小王子》最著名的段落傳送到我的耳中。坐在北京住宅里的沙發上，我傾聽中國的有聲讀物，如同數碼數據顯示的那樣，在我之前已經有200萬雙耳朵聽過這個作品。早在2014年，就有一位使用這個APP的網友朗讀了法國作家安托萬·德·圣-埃克蘇佩里的這部經典作品的漢語譯文，他將故事情節劃分成27段上傳到互聯網上。200萬人傾聽一部有聲讀物，如果說口述故事藝術的終結就要來臨的話，我還真不信！

喜馬拉雅聽書門戶網站創建于2012年，是中國首家發布音頻串流的網站。其創客們于2013年將同名APP的第一個版本推向市場。從此，網友就可以在這個平臺上發布自己的音頻作品，與其他網站訪問者分享。

今天，喜馬拉雅聽書門戶網每月有4000萬活躍用戶，其中有600萬人每天使用該網站的服務，每人平均使用的時間超過2小時。根據運營商提供的信息，該網站每天新上傳近1萬個音頻文檔。在短短5年間，其所提供的總內容量多達6000多萬個音頻文檔。

喜馬拉雅是中國最成功的，但不是唯一的播放音頻平臺。除了喜馬拉雅之外，還有蜻蜓FM、懶人聽書、荔枝FM、企鵝FM等，這些音頻服務平臺也有上百萬的用戶。

是什么使口頭敘述在21世紀的中國重新生機勃勃呢？

早在2015年，喜馬拉雅聽書網站創始人之一陳小雨就認為：“首先在移動領域中，音頻串流是獲取信息和娛樂消遣的便利渠道，特別是當人們的眼睛在關注別的事情的時候。”當時，世界著名的美國科技類博客公司使用自己公司的名稱在上海舉辦一場盛會，其主題就是“物聯網”。

在陳小雨看來，音頻串流在日常生活不同場景中是備受歡迎的娛樂選擇，例如在駕車或者在做家務的時候—此時我們的眼光都集中在具體的事情上；而且在我們的視覺器官對屏幕上紛繁的世界感到厭倦或者在我們想躲避一下日常生活過于強烈的視覺刺激的時候，音頻串流為我們提供一種選擇，我們得以沉浸到口述文字的清晰感官世界之中。

喜馬拉雅的創建者們早就看到了現代大城市中人們這種不斷增長的需求。借助其提供的多樣化的音頻內容，不僅僅能夠不斷擴大其用戶群體，而且還在車載娛樂和家庭娛樂領域中開展了廣泛合作。例如，今天喜馬拉雅與著名的汽車制造商福特、寶馬或者凱迪拉克合作，共同開發中國市場的車載娛樂系統。喜馬拉雅還與智能家用電器生產商，例如海爾、美的、創維以及海信簽訂了合作協議。

物聯網開拓未來市場

專家們預言，物聯網前途光明，而音頻串流市場可以從中受益。在不久的將來，我們日常生活中越來越多的家用電器將直接與互聯網相聯系。這些預測使音頻分享網站的運營商信心倍增。“我們甚至收到了來自電燈泡和電冰箱生產廠商開展合作的詢問，他們想獲得未來將我們的內容置入他們產品的優先權。”陳小雨如是說。

IT企業家、喜馬拉雅總裁余建軍在2017年接受《中國日報》采訪時說，在中國有聲讀物和音頻串流的未來市場營業總額將增至3千億元人民幣，從這個方興未艾的市場中，整條產業鏈將從中獲益，例如，汽車業、出版業、職業播音員和APP開發人員。

高曉松的“曉說”備受歡迎

根據北京互聯網咨詢公司易觀智庫的調查數據，有聲讀物市場在過去幾年取得了令人印象深刻增長。2016年市場營業總額為22億元人民幣。據預測，2018年市場營業總額將增至約42億元人民幣。

然而，不僅僅是有聲讀物為中國的音頻分享門戶網站帶來了數量龐大的用戶群，因為，除了中外有聲讀物之外，還有許多別的樣式的有聲作品在那些門戶網站大顯身手。它們中有各種音樂節目、新聞報道、脫口秀、音頻專題節目以及適合不同品味的音頻課程。

當初播放內容只是由業余播音員和閱讀愛好者在自家的起居室錄制，現在播音的專業化程度已經明顯提高。娛樂界的名人和網紅也搭上了這趟快車。現在播音員不僅僅錄制現成的作品，中國的音頻分享門戶網站有許多定期升級的原創作品，這些作品通過訂閱節目頻道發送到粉絲群成員的手機中。

從草根到成功的經營模式

除了有聲讀物之外，最受歡迎的欄目包括財經節目、喜劇和娛樂、愛情和生活小幫手、歷史、文化以及兒童節目。

在收聽率最高的節目中，除了由音頻串流自己制作的成功的音樂和脫口秀節目，例如，“喜馬拉亞好聲音”“都市夜歸人”等之外，還有知名人物制作的節目。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中國的媒體達人、IT企業家羅振宇制作的“邏輯思維脫口秀”。在這檔節目中，他談古論今，評論社會與聽友分享自己經商的體會。在聽眾喜愛節目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還有不斷變換搭檔錄制傳統相聲的郭德綱。著名中國音樂制作人、導演高曉松的節目也備受歡迎。他在他的脫口秀節目“曉說”中，講述發生在世界各地有趣的歷史、文化和社會等方面的逸聞趣事，圈粉無數。

在信息娛樂化的時代里，故事的英雄是那些在這些領域中獲得了成功、積累了有益的經驗、并且將之與其他網友共同分享的人

在短短的幾年時間里，喜馬拉雅從當年主要由業余播音員上傳內容的草根平臺發展成了吸引巨額投資的門戶網站，邁入了中國最成功的互聯網企業之列。

就著作權而言，喜馬拉雅穩居行業第一。根據該企業介紹，至2017年7月，它已經擁有了中國圖書市場暢銷書約70%的音頻權。此外，該企業還與大出版社，例如中信出版社、中南出版傳媒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簽訂戰略合作協議，出版最受歡迎的暢銷書的音頻版。現在中國最大的網上閱讀平臺閱文集團也與喜馬拉雅開展戰略合作，喜馬拉雅以此為將來獲取業務成功奠定了版權基礎。

鑒于音頻分享網站的迅速發展，像喜馬拉雅這樣的IT企業當年想方設法拉贊助商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廣告商早就看到了音頻串流服務平臺的潛在商機，主動找上門來。現在有1萬多個品牌與喜馬拉雅合作。除了以傳統的方式插播廣告之外，許多公司還直接與成功頻道的主持人開展直接合作或者開辦自己的頻道，開展自己的產品營銷。

在我收聽《小王子》的故事間歇時，很快出現了大眾汽車公司插入的廣告。有些廣告商走得更遠，他們甚至在頻道播放的節目中植入介紹自己產品的真實內容。例如，中國傘具生廠商蕉下約請成功的音頻博主創作了一篇以防曬為主題的短故事。這位博主將這段故事在其喜馬拉雅的頻道中傳播，大獲成功。由于這次巧妙的音頻促銷，24小時內銷售出2萬把該品牌的遮陽傘。

付費獲取經驗

喜馬拉雅的創客們確定的另一個未來戰略發展方向是付費內容。在今天，收聽某些頻道和節目需要預先付費。這種“訂聽”模式有望取得成功，因為，在過去兩年里，喜馬拉雅門戶網站通過它的“12月3日知識狂歡節”證明這種模式是可行的。受到類似銷售手段，如美國網購狂歡節“黑色星期五”和阿里巴巴網站每年“雙十一購物狂歡節”的啟發，喜馬拉雅首次于2016年12月3日推出了“知識日狂歡節”活動。

首次舉辦這場付費音頻狂歡節，僅僅24小時之內，就為喜馬拉雅增加了5千萬元人民幣的收入。這筆收入與阿里巴巴2009年舉辦“雙十一狂歡節”增加的收入相當。2017年的“知識狂歡節”為喜馬拉雅總共帶來了1.96億元的收入，比前一年增加了近4倍。這筆收入的一半為喜馬拉雅所有，另一半分紅給了音頻節目的提供者。今天，這家門戶網站2017年前三季度平均從每個用戶獲取的收入達90元人民幣。

所有這些數字突出地顯示了這個行業巨大的經濟發展潛力。喜馬拉雅的創辦人余建軍對未來的發展充滿了信心。他在接受《中國日報》采訪時說：“我們的目標是以阿里巴巴的‘天貓商城’為榜樣，打造一個平臺，在這個平臺上，供應商為我們的用戶提供高質量的內容。”他的意思是，要打造一個媒體世界的淘寶網。

中國的受眾樂意為付費知識打開自己的錢包，特別是以職場升遷、求職、理財和生活小幫手為主題的音頻節目備受歡迎，有些節目的粉絲數量超過百萬。2017年最熱門的音頻節目核心詞是“更好的生活”“更為富裕的家境”和“個人成功”。

21世紀，我們似乎仍然需要通過口述文字和虛擬經驗不斷地學習，以戰勝未來的困難和應對潛在的危險并且獲取進化的優勢。只是在今天，不再是躲在樹叢里的野獸和爭奪食物的動物給我們帶來危險，而是各種可能出現的威脅，例如，在經濟或職場上遭受挫折的恐懼等等。

在信息娛樂化的時代里，故事的英雄是那些在這些領域中獲得了成功、積累了有益的經驗，并且將之與其他網友共同分享的人。他們賦予聽眾在其自我完善和追求美滿生活的奮斗中豐富其想象力，并且推動了線上和線下的經濟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