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
于文崗先生在《對周圍環境最有利的生物活得好》(本刊原創版2017·11·上)中開篇即引用美國學者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赫伯特·西蒙的話“生存得最好的生物,是對周圍環境最有利的生物”。
無由得知早在1995年就去世了的中國這位老朋友(訪問中國10次之多,是中科院外籍院士)說這話的背景和初衷。僅就字面而論,我認為這個說法本末倒置,“正”過來才合理:環境決定生物的活法。就連生物的出現也都取決于環境。
地球形成于46億年前,經過8億年演化,到38億年前才具備“孕育”微生物的環境。又經過了31億年演化,到7億年前才具備了“孕育”復雜多細胞生物和真菌的環境。5億4200萬年前的寒武紀,地球具備了空前絕后的“生命大爆發”的環境。地球繼續演化,約20萬年前,才具備了生成“智人”的環境。(據《萬物起源》)我們智人有很高的“智”,但亦然是環境生物,只能“順”著環境,不能“逆”著,也無權“主宰”生物界,更沒有“天授”的對其他生物是否有利于人類的終極裁定權。
地球環境變化無常,曾經出現過5次生物大滅絕。
第一次發生在4.4億年前,超新星爆炸引發的災難,造成三分之二生物滅絕。第二次發生在3.77億年前,海水劇烈攪動,河水大量蒸發,這場災難造成十分之七生物滅絕。第三次發生在2.5億年前,玄武巖漿噴發吞噬一切,這場災難造成一些地域90%以上生物滅絕。第四次發生在2億年前,全球火山大爆發,四分之三生物滅絕。第五次發生在6500萬年前,一顆小行星一頭撞進墨西哥灣,引發火山噴發和海嘯,大量塵埃升上天空,形成幾千米厚的黑云遮蔽了陽光,光合作用停止,大批動物餓死,恐龍全部滅絕!
五次大滅絕,絕非生物對環境做了不利的事情而招致懲罰,“天意(天異)”也。
于先生說到的豺、狼、虎、豹、熊、獅,其實都不是“害獸”。人類在它們面前才是“害獸”,是它們領地的非法闖入者,生存環境(森林、草原和濕地)的破壞者,肆無忌憚的獵殺者……盡管有環保理念和行動的阻擊也沒有完全禁絕,比如殺象取牙、捕鯨吃肉。人類這個“環境”讓他們活得不好。
人類社會也遵循“環境決定生物活法”之法則。昔孟母,擇鄰處,多虧孟母果斷遷徙到一個有利于小孟軻成長的環境,否則我們就不會有一位“亞圣”,也就聽不到于先生提到的“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之類的“圣言”了。劉禪之所以成為扶不起來的“阿斗”,環境使然。劉備死后,“政事無巨細,咸決于亮”(《三國志·諸葛亮傳》)。劉禪盡管坐到了“主”位,但在那種政治生態下,是做不得主的,只能做“阿斗”。諸葛亮死后,劉禪“惑閹豎(宦官)則為昏暗之主”(《三國志·后主傳》),身不由己繼續做他的“阿斗”。《三國志》著者陳壽也認為是不利的環境造就了這么個“阿斗”:“素絲無常,唯所染之”,白色的蠶絲變成什么顏色,染缸(環境)說了算。現代社會依然是環境弄人。城市與農村的孩子的想象力有很大落差(2017-11-21《環球雜志》)想象力有多重要?如果全世界的人想象力都短路,至少回到新石器時代。回歸社會的所有“狼孩”最終都沒有完全變成正常人。
從質疑西蒙的說法回到于先生在文章中所闡述的觀點,那無疑是正確的,所舉實例也很有說服力。
但我注意到,那些不僅感動中國也感動了世界的人和事,只有在中國越來越優化的社會環境中才會出現。做好做壞,環境具有“決定權”。古往今來的歷史都坐實了這個道理。
環境犯罪學理論(也譯為“情境犯罪預防理論”)認為,犯罪的成因與其所處環境關系極大。
人類面對不利環境不是毫無作為,在其“主觀能動性”驅使下,會盡力優化其生存環境。但這又得取決于具備不具備激活“主觀能動性”的社會環境。經過40年的改革開放,我國破天荒具備了這樣的環境,正在進行的“五大建設”就是為了最大限度地優化全國人民的生存環境。優化環境可持續,“人性善”就會對“人性惡”的一面具有壓倒性優勢,人類這種生物本身才會更加優化。
環境就是“天”!“天”決定生物活法。
赫伯特·西蒙倘若“穿越”到此,對我國環境極大改善大吃一驚之余,或會告知我,他當年說那話的背景和初衷,我也就樂于為僅就字面曲解他的本意而向他表示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