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刀
榫卯結構堪稱中國建筑精華中的精華,而且歷史悠久。據報道,1973年,距離寧波市區約20公里的余姚市河姆渡鎮發現了距今六七千年的新石器文化遺址,人們稱之河姆渡遺址,在遺址人們發現了大量榫卯結構的木質構件,這也是我國至今發現最早的榫卯結構。榫卯結構相互咬合,層層交錯,錯落有致,在美學、承重還有抗震等方面均有上佳表現,足可稱世界建筑史上的奇跡。
《不只中國木建筑》作者趙廣超的專業是藝術,所以,他喜歡從藝術角度端詳中國那琳瑯滿目的古建筑。趙廣超先生從“家”開始,述說中國人將“家”與自然共處一室,把讀者帶入中國傳統木建筑的大門,接著是伐木、文字、高臺、標準、結構、斗栱……四合院、風水、園林、裝飾等篇章。全書行文幽默風趣,沒有教科書的刻板。為方便讀者理解,全書特地配畫了大量示意圖、剖面圖———即便是建筑學的外行,在意趣橫生的圖文對照閱讀體驗中也會頓時釋然。
談建筑史,必然回到人類源頭。中國建筑史發端于古人對土木的靈活運用,這一點明顯區別于西方建筑對石頭的情有獨鐘。相較于石頭,木頭重量更輕,更易運輸、裁截和架設,想想埃及的金字塔,想想古羅馬的斗獸場,木頭相較于石頭的諸多優勢便不難總結,這也是為什么中國古建筑常常與海量木頭密不可分的原因所在。無論是莊嚴華麗的故宮,還是立于山巔藏于深谷的那些古剎,幾乎就是木頭的世界。
在趙廣超看來,古人對于木頭“因勢就利,材盡其用”的利用思維幾近極致,“樹干剛好是棟梁,彎曲的木料剛好成為月梁,截下的梢枝也剛好充作椽子鋪頂,高低疏密,不知不覺的,剛好長成一間屋”,至于那些多下來的邊角料,往往還會再利用,比如打造門窗戶扇、桌椅板凳,最不濟的連同木屑也會當燃料,所以說幾乎沒有浪費。或正因為古人在使用木頭方面極為發達,所以造字時忘不了把“木”字鍥進許多漢字。據統計,“《康熙字典》里‘木部的字有1413個,其中就有超過400個是與建筑有關”。
中國建筑史是從對木頭的靈活運用開始的,所以古代幾乎所有方面都能與木頭扯上點關系,小到吃喝拉撒,大到勞動軍事。正是通過對上下五千年建筑史的深入梳理,趙廣超得出兩條規律:一是“但凡可以應用在木頭上的技術,幾乎都可以發生在建筑上。同樣,建筑的種種技術都可以應用在其他木材工藝上”。二是“房屋只是在結構及功能上扮演房屋時才叫做房屋,在其他場合,房屋可以是任何東西。小到可以坐在上面的桌椅,衣櫥可以和一個房間一模一樣,扛著走的房子叫轎,馬車本來就是一間安裝上車輪的房間”。
中國建筑史發端于房屋建造。雖然我們總是說民以食為天,但只有房屋建造水平進步,生活水平才能實現有效積累,才能促進古人放棄游牧生活實現安居樂業。也所以,建造房屋自古以來便成為家庭富裕的象征,房子越大越多,往往表明越富裕。
英國建筑歷史學家帕瑞克·紐金斯曾在《世界建筑藝術史》一書中指出:“中國建筑的意念,是由建筑物內部往外觀看的,而不像我們西方社會的街道上,每一幢房屋都競相向路人炫耀著它的身份和地位。”這也就是說,雖然中國建筑并不是完全不在乎外在的張揚,但更注重內部構造。事實上,無論高大華麗的皇宮,還是巨富的庭院,雕鏤精髓確實習慣置于室內。從這層意義上講,中國建筑更注重“內在美”。不知這與國人普遍謙遜的“內秀”性格是否存有內在關聯。
趙廣超對中國建筑進行深入剖析的同時,堅決反駁了一些西方學者關于中國建筑“無用論”的貶損。在趙廣超看來,中國房屋兼具實用和中國式傳統美學。比如過去房屋無一例外都設計了翹起的屋檐,這種“傾向于努力地把窩蓋扛起來”的設計,實際有助于使雨水“沖得更急更遠”。另一方面,這種構造往往給人一種白鶴展翅之感。雖然古代建筑傳統漸漸遠去,但依稀記得小時候老家農村蓋房也特別看重屋檐做工,這種翹起的屋檐似乎也是飛黃騰達的隱喻,一個善于做屋檐的瓦匠往往更討人歡心。
事實上,古人不僅看重屋檐,對屋頂、墻壁、大門等均非常在意。今天,如果我們走進江西婺源和安徽黃山的西遞宏村可以領略到徽派建筑的高端大氣,雕梁畫棟,空間處理精妙絕倫。
總之,透過趙廣超的文字與繪畫可以得出結論,即中國古建筑之美,不僅僅是外在的宏大與華麗,還在于可以從中細細品味綿延數千年的傳統韻味。經數千年歷史反復淘洗的中國建筑精華,本身就是一種高貴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