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靜
讀楊絳,腦子里不斷迸出“家學”二字。錢鍾書眼中的“才女賢妻”,自家、夫家、閨蜜家,與之有關的蛛網狀的那一串:楊氏、錢氏、陳氏,但凡我知曉的文化名流們:楊蔭杭、楊蔭榆、錢玄同、錢基博、錢穆、錢學森、錢三強、錢偉長、陳衡哲、陳少梅等等從小博覽群書,是家學淵源的人。
不斷讀楊絳,對民國那一代的“文化世家”現象,興趣越來越濃厚。我不斷地思索,楊絳之后,還能不能出現錢鍾書眼里“最才的女、最賢的妻”?這是很沉重的,且任重而道遠的教育話題,能培養楊絳先生,這樣“家學淵源”的文化世家,幾乎成絕響。
楊絳本身就是個大家閨秀,她出身無錫有名的讀書世家。楊絳回憶父親楊蔭杭,同盟會會員、辛亥革命志士、美國大學法學碩士,有著檢察官、律師、報社記者、學者的職業經歷,人生幾多坎坷,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始終保持著一份讀書人的正義感,可以說父親的思想影響了楊絳的一生。從楊絳的散文中,我們很容易找到一個對音韻學、詩、經都下過功夫,有幾分讀書人的癡氣,對女兒一見鐘情的乘龍快婿,更是吾道不孤、惺惺相惜。當然還有,那位她并不喜歡的女師大校長、姑姑楊蔭榆。
楊絳夫家錢鍾書家族,“江南錢氏”后裔名流,更是廣涉科技、文學、政治各界,兄弟、父子、叔伯,祖孫三世名流遍及全世界。其中無錫錢家,更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看過臺灣學者蔣勛接受訪談時說到楊絳:“開始聊天了,我講我在臺灣聽過錢穆的課,錢先生講諸子學等等。錢鍾書和錢穆是同鄉,而且是同族,錢穆因為家里面很窮,錢鍾書的爸爸曾經資助他……這時候楊絳接話,她一接,氣氛完全變了。她說:那時候我到北京讀書,家里不放心,就讓錢穆陪著我,他沿路給我講了很多考據的東西……”只夫家資助的錢穆,都能在她北上求學的路上,就為她洞開了一扇學術之門,更不用說她的公公錢基博,神仙眷侶錢鍾書了。
楊絳最好的閨蜜,當是中國第一女教授陳衡哲,“洞庭衡岳間的陳氏家族”更是不得小覷。陳的父親是有名的學者和詩人,母親能文善畫,是著名畫家和書法家,對她影響至深的還有她的舅舅和姑姑,陳氏后輩姻親中更是文學家、書畫家、劇作家層出不窮。從陳衡哲的曾祖母開始,陳家便開創了家學傳統,每個出生于或嫁入陳家的女子,或出于天性或由于環境,都在文學藝術方面有或多或少的造詣。而陳衡哲當年正當事業輝煌之際,卻毅然辭去教授一職,從社會生活中抽身出去,做一位全職母親,專心教育三個孩子,陳的三個兒女個個不遜于他們的母親。當年兩位賢妻良母成為忘年交,惺惺相惜,在做好母職的同時,也從沒忘記研究學問。
2013年7月17日,迎來楊絳先生102歲的生日,在世人們熙來攘去的“錢家書信被拍賣”的文化話題漸漸平息背后,不光是我,太多的教育人士,都在不斷地重新思索,民國百年來,傳統的“世家文化”在慢慢地消亡殆盡,新的家庭教育又不斷地出現大問題,培養新時代的才女賢妻,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