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女人安心變老

涼月滿天

一對姐妹，都人到中年。

初見面的時候，姐姐懶洋洋地說：“哎呀，我這幾天可累了！跟朋友們一起去自駕游，腰酸背痛的。”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姐姐披著大波浪卷發，穿著黑色的抹胸，外面套一件真絲開衫，搭配黑色七分闊腿褲和一雙絳黃色的高跟鞋，鞋面上有一圈閃亮的水鉆。妹妹從單位趕過來，半袖運動T恤，睡褲，平底鞋，簡單至極，臉上皺紋多得好像老了十幾歲。

于是姐姐看起來像妹妹，妹妹看起來像姐姐，可為什么妹妹的狀態看起來更讓人羨慕呢？她神色平定，知道自己在變老，而且老得很安心。丈夫在邊上，一會兒給她夾菜，一會兒替她拂發絲。

姐姐幾年前離婚，沒有一份安穩的工作，經濟來源是前一段婚姻中留下的微薄積蓄。她的風情如風中旗，張揚卻不安穩。再細想，身邊的女人們的模樣大體都是這兩種。

一個同事以前是白嫩、豐腴的模樣，如今卻成了一個面目模糊的中年女性。可是她牽著女兒的小手，老公牽著她的手的樣子，看起來好安心。

以前看見那些穿著睡衣、趿著拖鞋跑上大街倒垃圾的女人，我總覺得不屑，一心想要自己像有些文章鼓吹的那樣，哪怕一大把年紀還要燙發、抹紅唇、著旗袍、穿高跟鞋，優雅地變老，如今卻覺得需要倒過來看。

女人的安全感若是極度豐沛，如同沙漠里金貴卻不要錢的雨水，可以令她安心地老去，那她為什么還要捯飭自己？只有女人面對命運如同背后無墻，無遮無擋時，才會把優雅當抵御風霜的傘具。

多年前我看過一本書，是美國一個家庭主婦寫的，大意是教你一百招取悅丈夫的方式。其中一招是要學會做百變女郎，讓丈夫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充滿好奇與向往：“今天我的小寶貝會是什么樣子呢？”而你就要今天打扮成護士的模樣，明天打扮成海盜船長，后天當藍精靈。總之，不要以你的本來面目示人，以防丈夫覺得不新鮮。對此我很不屑，這種取悅式的愛到底能維持多久？誰也不知道。

女人的包越背越昂貴，妝容越化越精致，說明世界越來越給不了她們安全感。打扮入時、風姿搖曳的女人，誰敢說她們沒有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她們就像穿著易碎的玻璃鞋，走在透明的高空棧道上，一邊抖一邊笑，仰起臉面向世界，說：“看，我多美麗，我多勇敢！”不被善待的女人，不少都活在這種戰戰兢兢的美麗里，擔心被出局。

可幸福是什么？別人欺騙得了，你自己的心欺騙不了。照一照鏡子，稱一稱體重，看一看老公，打量打量自己的生活：如果身邊的人能夠讓你安心吃飯，幸福長胖，寧靜變老，這大概才是世界對女人最大的善意吧。（摘自《家庭百事通》2017年第1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