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傅

毛銘基

當年在西藏瀟灑不羈的老傅如今已為人婦。但是，她不做飯（不懂也不想），也不喜歡做家務，最后在我的威逼利誘下才把洗衣服這個重任接下來。我們吃完飯都不會主動把碗洗干凈，弄得家里的飯桌上和廚房的水池里常常堆滿了碗。最后，當我也忍無可忍時，我就會大嚷：“再不洗碗今天就沒有飯吃了。”然后，老傅才會乖乖地跟我一起把碗洗干凈。每當我在勤勞地做飯或者擦地時，總會要求她在旁邊跳舞助興，而她也愿意施展渾身解數來娛樂我。她還常常自嘲是一個“生活白癡”，因為家務都被我給做了。

老傅是個“書癡”，每當看到好的文章時都要念給我聽。雖然我一般不能做出有水平的回應，但她還是會孜孜不倦地給我解讀。 她特別愛演，表情也非常豐富，所以常常喃喃自語，說沒有人找她演戲真的很浪費她的才華。也許因為她大腦太發達了，所以顯得小腦有點遜色——她常常打翻東西，跌跌碰碰地，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我們在結婚以后剛剛搬到倫敦時，過了一段頗艱苦的日子。倫敦的生活水平非常高，我們只能負擔一個小小的單元，客廳和臥室都在同一個房間，吃飯、看電視、上網和睡覺都在那里。房間是加建的，在冬天的時候非常冷，加上熱水器常常失靈，讓我們的生活雪上加霜。后來房間里還有了老鼠的蹤影，我們被弄得杯弓蛇影，神經衰弱。終于在某個早晨，我們在廚房的水池里發現了這只可惡的家伙，勇敢的老傅二話不說，馬上拿起一個碗把它蓋住，然后我迅速用塑膠袋把它和碗一起包起來，扔到屋子外面。雖然房子問題很多，但我們還是覺得很滿意，因為不用跟別人合住，有“家”的感覺。

嚴格來說，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一般意見上有什么分歧，我們都可以很快達到共識。去葡萄牙旅游時，我把剛買了幾個月的相機在火車上弄丟了，她不但沒有埋怨過我半句，還耐心地陪我回去找。此后的幾天里，她不斷地安慰我，怕我覺得難過。還好我們都是天性比較樂觀的人，這個不大不小的過失完全沒有影響我們旅游的心情。

她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女人―― 個性獨立、有思想、不做作、不嬌氣。 我還記得在大理時，我曾經對她說：“為什么你會選我呢？你那么特別，我卻是一個如此平凡的人。” 她的文學和藝術修養讓在香港這個文化沙漠長大的我有很大的震撼。那時候我在生活中受了一點挫折，所以不是很自信。后來，她在語言和行動上給了我很多信心。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妄自菲薄的我，因為我在她的支持和鼓勵下已經再次成長起來。 雖然我的文字不足以表達我的思想，但是我還是想對她說：“謝謝你，老傅，因為你的存在，我覺得每天回家就好像去游樂場那樣輕松和快樂。”

（摘自《藏地白皮書》中信出版社 圖/）